王宗侃令亲兵拿了个座位,倒了杯水,说道:“你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王先成缓缓说道:“彭州本为西川巡属,当初,王司徒来西川,陈敬暄、田令孜召杨晟来,割四州以授,让他共拒朝命。现今,陈、田已平,而杨晟仍占据着彭州,州内百姓都知道成都是他们的治所,王司徒就是他们真正的主官,所以,大军一来,百姓不入彭城,而入山谷躲避。”
王宗侃听王先成开口就谈正题,且条理清晰,见解明朗,不禁肃然起敬,忙向前挪了挪座椅。
王先成继续说道:“可是,大军已到数月,百姓们不但没有听到招安的消息,而且每日里看到的却是军士如盗贼般的劫掠,其资财被夺,其畜产被占,老弱妇女被当作了奴婢,父子兄弟流离愁怨。他们在山中,日日暴露于酷暑淫雨之中,夜夜残伤于虎狼蛇蝎之口,孤独、危险、饥饿、伤害,整日里威胁着他们。他们起初并没把杨晟看作主子,而今他们认为王司徒对他们既不加存恤,他们也就只好依赖杨氏了。”
王宗侃听罢,心中就有些恻然,又往前挪了挪座椅,问道:“你说的确是实情,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王先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更有甚者,现今各寨每日早晨出兵六、七百人进山‘淘虏’,到薄暮方才回军。幸好彭州城无人,万一有智者为杨氏献策,先在城门之内埋伏精兵千人,登城了望,待“淘虏”兵远去,便遣弓弩手、炮手各一百人,集中攻我军一面营寨,随即以工兵五百,背负薪柴土石填壕为道,然后出精兵焚烧营寨,又在另三面城下各自出兵佯攻,那时我军各寨只能各自防御,无暇相救。城中即可集中兵力攻击我军一面营寨,一旦一面营寨被攻破,其它各寨士气必然受损,到那时,我军就危险了!”
王宗侃只听得瞠目结舌,后背冷汗直冒,连忙把座椅挪到跟前,拉着王先成的手问:“请先生指教,眼下该当如何处置?”
王先成道:“此事还得写成条列状,请王司徒准许。”
王宗侃忙令人取来笔墨纸砚,王宗侃为其亲自磨墨,王先成毫不犹豫,立即奋笔疾书,不一会,条列状就写好了,王宗侃当即遣快马驰报成都。
王建接状,忙令周庠阅读,状中大略为:
……事凡七条: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诸寨军士及子弟无得一人辄出淘虏,仍表诸寨之旁七里内听樵牧,敢越表者斩;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数千人,以处所召百姓,宗侃请选所部将校谨干者为招安将,使将三十人昼夜执兵巡卫;其四,招安之事须委一人总领,今榜帖既下,诸寨必各遣军士入山招安,百姓见之无不惊疑,如鼠见狸,谁肯来者?欲招之必有卡,愿降帖付宗侃专掌其事;其五,乞严勒四寨指挥使,悉索前日所虏彭州男女老幼集于营场,有父子、兄弟、夫妇自相认者,即使相从,牒其人数,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斩!仍乞勒府中诸营,亦令严索,有自军前先寄归者,量给资粮,悉部送归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陇行县于招安寨中,以前南郑令王丕摄县令,设置曹局,前日为军士所虏者,皆获安堵,必欢呼踊跃,相帅下山,如子归母,不日尽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时多沤藏者,宜令县令晓谕,各归田里,出所沤麻鬻之,以为资粮,必渐复业。……
王建听罢,连声称妙,喜道:“没想到宗侃能有如此见识,真是长进了不少。”
周庠却沉吟道:“这未必是宗侃的主意?”
王建道:“何以见得?”
周庠道:“此状即为百姓想,又为军国计,论事明白,条理清晰,有问题,有办法,招安、安置、协理、总责、奖罚、人情、地理、生计诸事,面面俱到,非智者,难以有此筹划,宗侃虽贤,尚无此能。”
王建道:“先生此言不错,待宗侃回军,定召此人重用。”
次日,榜帖至西川各寨,全都按照王宗侃所申请的办理,威令赫然,四寨将士凛然遵命,一一照榜执行。正如王先成所言,三日后,山中百姓便竞相出山,纷纷赶赴招安寨,很快,招安寨就不够用了,只得又加大规模。众百姓见村落无劫掠之患,在招安寨住了几天后,就相继告辞回故里了,一月之后,招安寨便空无一人了。
王宗侃佩服王先成大才,不敢隐瞒,连忙上书向王建推荐。王建大喜,当即拜授王先成为节度判官,暂于彭州参知军事。
不久,探马来报,李茂贞已先后攻取了凤州、兴州、洋州、兴元,杨守亮大将符道昭临阵倒戈,投降了李茂贞,杨复恭、杨守亮、杨守信、杨守贞、杨守忠等已经逃到了阆州。
王建即令华洪率兵直击阆州,华洪领命,率军杀向阆州。杨守亮无奈,只好亲自率军迎战,没想到,刚一出城,就有不少兵士纷纷逃奔而去,临阵之时,又有不少将士弃械投降。杨守亮见状,只好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阆州,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王建欲趁机围攻阆州,周庠劝道:“诸杨已难有所作为,杨复恭乃朝廷叛臣,剿之无益,不如撤兵。”
王建大悟,当即令华洪收兵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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