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道:“一言为定!到那时,我定当陪贤弟一醉方休。”
“鸦儿军又来了”的消息很快就在黄巢军中传开了,义军各军大为震恐,当晚就又有不少人逃走了。黄巢次日一早大集人马,列阵相侯。不多时,李克用的“鸦儿军”就如一阵乌云般飞压了过来。看看将近射程,义军如飞蝗般的飞箭压住了沙陀军的阵脚,立时就成了两军对峙的态势。
黄巢拍马徐徐出阵,尚让叫道:“陛下不可!”
黄巢笑道:“李克用还不是暗箭偷袭之辈!”
李克用闻言,心中大为受用,也拍马出阵。两骑相近,李克用就用一只独眼打量着这位纵横天下、把大唐江山搅得七零八落的“巨寇”。看上去,此时的黄巢不像个将军,倒更像位儒雅的老秀才,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就连那浓密的长须,都好像充满了慈和,同时又带着凛然不可触犯的威严。李克用突然间莫名地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感油然而生——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李克用不知道,黄巢败走长安之后,已是心性大变,雄心渐泯,说话自然也就平和多了。,
黄巢开口了:“李将军一向安好吧?黄巢不幸,上天让我军两度遇到将军;将军有幸,上天让将军两度遇到黄巢。”
李克用在马上欠身施礼,一改往日满口的白话粗语,故作文雅地说道:“阁下既言天命,以阁下龙凤天资,如不起兵对抗朝廷,按正统行事,当可……”
黄巢打断了李克用:“本想将军能有些高见,岂料只是一有胆武夫耳!请问将军,刘邦、项羽自何而来?曹操、刘备、孙权又自何而来?”
……李克用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黄巢继续说道道:“没有陈胜、吴广,何来刘邦、项羽?没有张角、黄巾,何来三国群英?”
……李克用想说点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黄巢接着说道:“将军所称正统可能就是所谓的君统吧,将军可知世统、民统?天命要世道更新,百姓要所得均衡,世事进延,人事趋新,茫茫苍穹之序何处所在?民统求生,世统求稳,君统求安,三统相联,才是黄金之统啊!”
李克用一时还未能完全明白,但他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件事,这就是黄巢的年号——金统!
黄巢继续说着,看上去是对李克用说的,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当年我曾狂言:‘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实在是应改为‘我若一日为青帝,即催百花别样开’啊。如今看来,桃花自为桃花,菊花自为菊花,使命已毕,复何求哉?”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注意到了李克用的存在,叹道:“你也是一朵花呀,却不知如何开谢?”
李克用当时就有点云山雾罩了,也不知黄巢是赞他还是骂他,只好改变话题,说道:“在长安时,阁下给我的书信,令在下时时不忘!”
黄巢似乎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感到极为落寞,有气无力地说了句:“难得,难得,将军好自为之吧!”说罢,即拍马转身回本阵去了。
李克用立马当地,呆呆地望着黄巢的背影……“大帅,让末将挑战!”史敬思的一声高喝,才让他回过神来,他这才勒马回归阵中。刘代云从没见李克用有过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态,忙问:“大人,你怎么了?”李克用正要开口,突听阵前一声惨叫,李克用心中一个激灵,忙抬头向阵前望去,只见史敬思已将对方一员敌将刺下了马来,敌阵中一员战将正轮刀出阵,大叫道:“阳景彪前来领教!”
这时,朱温、赵犨、时溥、周岌诸军也相继到达,见阵前鏖战正酣,皆勒马列阵观战,看看将近三十回合,史敬思大喝一声,又把阳景彪打下马来。
各路唐军采声大起,黄巢爱将王济安又气又痛,叫了声:“沙陀鳖孙休走,王济安来了!”舞动雷火鞭,直奔史敬思。史敬思见来者威猛异常,忙小心接战。两人可说是棋逢对手,在阵前来往厮杀,越战越勇,观阵诸军直看得眼花缭乱。战到五十余合,王济安渐觉气力不支,回马欲归本阵,史敬思大叫“哪里跑?”策马急追,看看将近,王济安突然回身,一道寒光直冲史敬思而来,史敬思大叫“不好!”马上便没了史敬思的人影。王济安心中一喜,刚刚勒转马头,史敬思的战马也冲到了他跟前,突从马的一侧,一柄长枪疾如闪电般直刺王济安的前胸,王济安哪里躲得过去,惨叫一声,栽于马下。
史敬思随即又跃身跨上马背,舞动长枪,大叫道:“还有谁敢上?”
李存孝见史敬思已连斩三员敌将,早就按捺不住了,高叫道:“史叔叔,给存孝留两个!”说着,拍马就要出阵。
朱温见状,忙向王彦章使了个眼色,王彦章会意,大叫道:“厅子都何在?”——这已成了厅子都发箭的口令。现下的厅子都已有四百多张子母威远弩,而且又经过了敬翔的改进,一机可发一支大箭十二支短矢,射程也已提高到一般弓箭的四、五倍。随着王彦章的口令,四百多少年,人人身着黑衣黑甲,越阵而出,架弩摇轮,动作整齐划一。一时间,呜噜呜噜的摇轮声,如天边滚雷般响起,不一时,乌云般的箭雨就向敌阵直射过去,大箭刺耳的鸣叫声,令在场诸军人人变色。义军躲避不及,纷纷中箭,登时就倒了一大片,义军大恐,只得连连后退。
李克用看在眼里,也不禁大为震撼,心中暗道:中原真是能人怪事百出,还真不可小觑呢!他见敌阵后退,忙举宝剑高呼道:“冲啊!”竟率先冲向了敌阵,朱温、赵犨、周岌、时溥等见状,也各自率军冲了过去。
一时间,二十多万军马就杀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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