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虽然远居北疆,但对于皮日休他还是知道的:他所作诗文集《皮子文薮》在代北流传甚广,自从他与陆龟蒙等名流在苏州唱和被传为当世佳话后,已经好几年再没有他的消息了,李克用万没想到,此人竟投靠了黄巢!想到此,李克用不禁连连摇头,连说“可惜!可惜!”
皮日休见状,从容问道:“如果本使所料不差,将军是不是说我投靠大齐皇帝可惜啊?”
李克用毫不隐瞒,答道:“是啊!像先生这样的大人才,怎也会投靠贼寇呢?”
皮日休问道:“敢问将军,何谓贼寇?”
“背叛朝廷,乱国乱民,就是贼寇!”李克用说得斩钉截铁。
皮日休连连摇头,说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在下看来,扰民为贼,劫掠为寇。黄王因曹、濮苍生而起兵,起兵以来,诛暴虐,除昏贪,救百姓,所到之处,百姓欢声,士民安逸,将军可曾见过这样的‘贼寇’吗?”
刘代云知道,论嘴上工夫,李克用无论如何是说不过皮日休的,忙用脚尖踢了一下李克用,李克用会意,当即打断了皮日休,故作斯文地问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指教啊?”
皮日休道:“我皇闻听将军令弟为宵小所害,亲为代劳捕获南山寺凶僧一十二名,交将军处置;并赐锦缎千匹、黄金千两、良马千匹,以示慰问,另有诏书给将军!”
李克用一听谋害李克让的凶手已经抓住了,心内一喜,正要出言说“谢”,刘代云却抢先说道:“大帅乃一介武夫,识字有限,不过,咱们都想听听黄巢要说什么,还要麻烦先生读一读那‘诏书’。”
皮日休微微一笑,就把黄巢的诏书读了一遍,大意是说:自安史之乱以来,朝廷内有宦官、外戚专权;外有贪官、腐吏施威,苛税重赋,已令民不聊生。黄巢本一匹夫,登高一呼,即成数十万大军,可见唐德已厌。将军一族,御边征讨,屡立奇勋,但间谗当朝,不见奖赏,却报之以三次征伐,几至灭族而后罢!黄巢每念及此,心寒齿冷,如此朝廷,效力何为?目今,唐室动荡才又想起将军,如此反复,其义尚不如寒家贫者,堪怜呼?堪叹呼?今将军此来,黄巢略备薄礼,一慰将军失弟之痛,二为大军犒劳之资。若将军能赞同黄巢浅见,黄巢定当将北疆永久委托于将军!若将军定要与黄巢兵戎相见,黄巢又怎敢不奉陪?只愿将军他日能记黄巢今日言语于一二……
李克用听罢,字字犹如钟鼓敲在心头,心中不禁七上八下,好一阵沉默,刘代云见状,悄悄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皮日休身边,温声说道:“先生请回吧!容我再想想。”
皮日休告辞后,盖寓对李克用道:“大帅,你可别让黄巢、皮日休的言语迷惑了!”
李克用说道:“老盖放心,朝廷可以无义,我等却不可不忠。就冲着黄巢为人,他这礼,我收了,分发给诸将!”
刘代云提醒道:“黄巢的诏书可得赶快烧了,这要让朝廷知道了,那可就成了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利剑了!”
李克用道:“不错!传令:明日杀和尚,祭克让,全军发哀行服!”
众将大声领命而去。
李克让丧礼举罢,圣旨又到了,加封李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催其尽快出兵。李克用本就不想拖延,当即大集众将,商议攻伐之计。
李克修先把各路军情向诸将进行了通报:黄巢眼下三十余万兵马,卫戌长安的有近十万,京畿各重镇分布有十余万,其余十万作为机动,主要集中于东、南城郭。朝廷勤王之兵已有六十万之众,号称百万,但因久享太平,临战明显不敌黄巢军,数十次对战,败多胜少,双方已呈僵持对峙态势。朝廷曾多道严旨力催淮南节度使高骈赴援长安,但时至今日,高骈却仍未有任何出兵迹象。沙陀军渡河后,黄巢已向各军下旨:“沙陀多为骑军,擅于平野作战,各军当避其锋芒,坚守要塞,不得擅自出战。待其军老,再合力击之。”故而,黄巢长安东、北路诸军暂不出击,皆全力固守于华州、零口、渭桥、沙苑等城镇,且互成犄角。
刘代云道:“黄巢可谓知兵,我军以骑军为主,长于野战,不利攻坚。如今长途远奔,粮草不足,一旦形成对峙,我军就危险了!”
李克用道:“云儿可有良策?”
刘代云似已成竹在胸:“我已遣人侦探清楚,当务之急是先攻克沙苑,打通与同州的会师通路,一来粮草问题可迎刃而解;二来可隔绝华州与长安的联络,然后我们再与河中、忠武诸军合力取之,一旦打破长安东、北面屏障,长安即可指日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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