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法官说:“抗议有效,请原告律师改变提问方式。”
“好的。”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愿意告诉我们,你母亲平时是怎样管教你呢?”
“她会和我说好一些事情。”音音就像背下来了似得,“比如我不能拒绝吃我讨厌的食物,不能在晚上七点钟之后看电视和玩耍。”
“那么,如果你拒绝吃你讨厌的事物时,她通常会怎么做呢?”
我的律师跟我对视了一眼,坦白说,所有的努力都是等现在,音音说什么,才是唯一的关键。
但我们无法抗议。
“我们有需要共同遵守的……”他还没学过这个词,所以用了汉语,“条件。”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依然用汉语,“可通常当我拒绝吃我讨厌的食物时,都是我妈妈的丈夫和母亲不断地告诉我,我必须要吃完才可以离开餐桌。我妈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那么当你在七点钟之后看电视和玩耍呢?”
“我没有那样做到过,他们总有人监督着我,让我在六点半时回到房间,并且监督我洗澡,直到我上床睡着。”
“这件事你妈妈做过吗?”
“当然。”他露出了令我舒心的笑容,“我妈妈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我彻底放了心,果然,法官说:“提问已经够了。”
繁盛的律师稍微有点无奈,但繁盛还好,只是盯着音音,没有露出半点颓势。
这时,音音说:“法官先生,我有一个要求。”
法官很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可以说。”
“我希望我爸爸可以来看我,每周都来,他答应我了,但我妈妈不允许。”他说:“他现在也不能给我打电话。”
法官说:“好,法庭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谢谢。”音音说:“我希望你们大人可以知道什么才是对孩子好的,对我来说,我爸爸来看我就是最好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他们可以重新生活在一起。”
法官蹙起了眉,说:“孩子,不论是离婚还是复婚,都是你父母的决定,法庭不能强迫他们。”
“那么……”他可以尽情地问,因为他是个孩子,是受到充分保护的,“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可以请任何人为你解答。”
“我妈妈决定和她的丈夫再生一个孩子,但我不希望这样。如果我妈妈骗了我,法官先生可以抓捕他们吗?”
“生孩子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法庭和警方都无法仅通过这一件事判决和抓捕任何人。”法官很和蔼地说:“孩子,你需要跟你妈妈谈谈。”
音音没说话。
我手心在冒汗,不由看向了韩千树,他已经开始不安。
我的头还没来得及转回来,就听到音音的声音,“我曾经试图用绝食来让我妈妈答应我的请求,但她拒绝,我为此饿得头晕眼花,但她告诉我,只要我有这个要求,我就没有饭吃……”
“音音!”我一下子就克制不住了,想要冲过去拉他,却被冲出来的警察按住了。
繁盛的律师立刻说:“我需要对证人提问!”
我的律师则说:“我方需要陈述!”
“同意提问。”法官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专业而冰冷。
繁盛的律师开始提问,“你为了这件事绝食了几天?”
“我不记得了。”音音低下头,小声说:“已经好多天,我的肚子很饿,但我妈妈不允许任何人给我饭吃。她说我必须答应她再生一个孩子的要求。”
“你为什么不希望你妈妈再有一个孩子?”
“因为他们对我很冷淡,我认为她已经不爱我了。”他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希望她爱别的孩子。”
我挣扎不过警察,失控不住地大吼,“音音!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音音还是不看我。
我拼命地挣扎,居然给成功了,连忙跑过去扯住音音的手臂,颤声问:“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教你?是不是你爸爸?你没这么讨厌妈妈,对不对?家里人不是对你很好吗?我也答应你了啊,音……”
我被扯了回去,勒令禁止再触碰孩子。
音音白着小脸,繁盛焦急地说:“法官先生,孩子好像已经受伤了,我希望可以休庭。”
因为有了音音的指控,我现在不能见任何人,必须先去警察局。
警察不断地审问我:
“请你说一下那天的具体情况,你究竟几天没有让孩子吃饭,有没有给他喝水?你为什么没有把孩子送到医院?”
“事后孩子为什么没有报警?你曾威胁他吗?”
“孩子为什么会认为你不爱他?你还用其他方式虐待过他吗?”
我头晕眼花,满脑子都是音音在法庭上陈述时平静的脸。
想起我们今天早晨来之前还都好好的,他还高高兴兴地跟我一起吃早餐。
两两对比,我觉得好陌生。
好难过。
这件案子由此变得复杂,因为法庭需要进一步审查我是否虐待了孩子。但不论审查结果如何,音音清晰的陈述都已经让我失去了抚养权,法庭只会考虑把他给繁盛,或是由政府机构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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