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用一个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这斗笠、雨裳是宫中常见之物,但你这身青领雨衣,只有御前侍卫才能穿,所以……”
那男子也不多辩,抬步就走。
李氏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我只是听命而为。若一定说帮,那也是帮我自己。”那男子回答道。
李氏急了,用手去扯那男子的面纱,可是手腕却被抓住。那男子借地利优势,将她按在宫墙下,低沉地问:“你要干什么?”
李氏被这霸道的气息弄得喘不过气来,斗笠也掉了,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与泪水一起冲刷着脸庞。她说:“一会儿有人害我,一会有人帮我,倒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生活。每天忍受着痛苦,何时才是尽头。这种日子,我已不想过了,也不想再吃什么药了。”
那男人紧捁的手掌略略松开了,他细细地端祥着被雨水冲洗的清丽脸庞,胤禛的女人,他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说:“那,你心中什么是尽头?”
李氏不知所措,自己也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男人说:“若你想便成疯子、傻子,毫无尊严地死去,你可以选择不吃药。这是加重份量的药,所以才会如此疼痛。若你可以恢复福晋的身份地位,你大可以分次服用。自然,你也用不着见我了。”
李氏说:“那我要如何恢复福晋身份?我之前犯下的错误真是不可原谅吗?”
男人说:“我不知道。但若你肯乖乖吃药,我倒是可以替你出出主意。”说罢,他温柔地捡起斗笠为李氏戴上,又为她敛好了雨裳。
李氏对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不悦,她低下头,不希望他发觉得她的忸怩。
回到海定阁附近,李氏不舍得找了个夹巷丢弃了斗笠雨裳,就像是破旧丢弃或被风吹出的一样。
在李氏走后,黑衣人缓缓扯下已湿透的面幕,他就是刘伯堃的重生——马佳。阿济格。
经上次文君山越儿离世后,他回到马佳府,称病休养了半年,才又返回神武门任职。荣妃与他义父马佳。彦泰本就是堂兄妹关系,靠荣妃承下宫廷进贡丝绸的生意,彦泰府也成为马佳氏在北京的大本营,而他这个假阿济格被安排成为大内侍卫更是轻而易举,短短两三年,他已从神武门的守门三等侍卫,破格成为御前行走二等侍卫。这样,就更有利于荣妃与宫外互通消息了,而李氏此事荣妃也交予他负责。
刚接到任务时,他知是与海定阁有关,他全身兴奋与仇恨的因子全被调动起来。越儿逝去后,他心中塞满了对她的愧疚,以及对胤禛的仇恨。亦蕊,他的内心还有净土可以放得下她吗?他选择将亦蕊收藏起来,放在一个永远不想看到的地方。
李氏,胤禛的女人,他想起那张被雨水冲刷的惶恐素颜。本应属于他,刘伯堃的女人,一个被胤禛抢走,一个被胤禛杀死。若是简单地要了胤禛的命,太便宜他了,尝尝妻离子散,痛不欲生的滋味吧!
第三次的见面,李氏已是迫不及待。这个月的每一天,她都在想他。她实在太寂寞了,没人和她说话,无事可干,无处可去,而在英华殿后的那个他,带给她的不止是温暖,还有生命的曙光。
刘伯堃早已从她的眼神、表情中洞察出她对爱的渴望。欲擒故纵,以前越儿玩笑中提及的抓住男人心的技巧,现在被他用在李氏身上。他刻意地温柔、关怀,却始终不揭开脸上的面纱。
第四、五……一直如斯,直到一年半后,夏夜,英武殿边飞舞着无数萤火虫,李氏像个孩子般欢笑地去扑捉萤火虫,将它们裹在白纱巾里,脸红地将它放在伯堃手心。
伯堃看着她纯真而羞赦的表情,亦蕊若在此,也会如此吗?恐怕她会客气地行礼走开吧!他轻轻摘去遮面的黑纱,长眉星目衬着高鼻薄唇,下颌如刀削般工整陡峭。他双目不眨地停着李氏,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已因激动和害羞滚热的脸颊,停在下巴处,轻轻一扳。白纱巾滑落,萤火虫在一对激吻的男女身边飞舞。
李氏娇喘着,却听伯堃说:“最近听说皇上在为几位成婚的皇子修建府邸,最迟明年,你应该会随四阿哥迁到宫外。”
李氏打断他的话,激动地说:“那我以后不是见不到你了?”
刘伯堃说:“你应该要先担心药断了怎么办?”
“那你,你带我走,好吗?”李氏着急地说。
刘伯堃什么都没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推开小门,走了。
李氏怔怔地站在原地,唇上的温热犹在,萤火虫依旧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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