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和桃夭夭背道而驰,只二十来步,突然双双调转马头。两人动作几乎不分先后,像是约好一般,抄起长槊,猛击马臀,竟是直接向对方杀过去!
无论是百战军还是山贼,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个变故。
其实李从璟想得很简单,擒住山贼首领,就能控制这帮山贼,若是章子云等人还活着,便以桃夭夭为质,让他们放人;若是他们已然丧命,那就让这群山贼陪葬。
随战马奔驰的桃夭夭目光如电,神色肃杀,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慵懒随意,全身都是滔天战意,如荒野猎豹;她的眉,一如长槊上那极度锐利的锋刃。她貌美,能摄人心魄;她剑利,却能取人性命。
“只要能击杀眼前官军主将,官军便能不战自溃。”她想。
李从璟双眼微微眯起。面前的女匪首在他眼中,如一丛跳动的火焰,充斥着野性和肆意,但却极度危险。只一眼,已是战场老兵的他,能感知到她的强大。在那一瞬,李从璟对莫离为何会失手,心中已有一丝了然。
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已经照面。
李从璟握着长槊的手,手指搓动配合手腕转动,手腕转动配合手臂发劲,利箭一般的马槊悠忽刺出,如毒蛇吐信,只奔女匪首面门——马槊的锋刃,和女匪首的咽喉,在李从璟眼里成了一条直线。
李从璟知道,只要这种视觉维持一息,锋尖便会出现在对手后劲。
空间在刹那间扭曲,画面在闪电间变幻,一点寒光擦着锋刃,突然出现在李从璟视野。只一现行,便已近在眉前。
偏头,转腕,长槊撞击的声音在耳际炸响,马头相对而过。
李从璟澄澈的眸子,触及到女匪首完美无瑕的脸庞,她飘舞的发丝打在两根交叉的长槊上,发脚甚至快触及到李从璟的鼻尖。而杀意,在发弦上跳舞。
急促的马蹄声在相遇时,奏响了一个重合的音符,又奔向各自的章节。
乍合乍离。
第一手,两人都没有占到便宜。
战马奔出去二十来步的距离,李从璟勒马回缰。
两人站在方才对方转马起步的地方,在对方的起点上,再次奔向彼此。
直到这时,百战军和山贼,才同时爆发出呼吼声,为自家的主将壮声威。
碧天白云下万里群山静默,万里群山间千亩良田无声,千亩良田间百步大道失语,百步大道上两人厮杀正酣。
从相面策马冲杀,到驻马原地交手,李从璟越来越震惊女匪首的战力。这天下奇人异士层出不穷,没遇到不代表不存在,但他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成了他征战逾一年,战场上与自己交手最多、却还没有拿下的对手。
李从璟觉得,这对他在百战军军中的威信,是一种挑战。
所以他杀心渐重。
杀心重了,出手就重。
感知最深切的,是与他交手的桃夭夭。
密集的汗水在桃夭夭光滑的脸上,如雨帘一般不停滑下,放肆的发丝贴上面颊,为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平添几缕难驯野性。桃夭夭清亮的眸子更见纯澈,如一汪清泉,可见潭底。
李从璟再次发力之后,她的压力越发大了。她知道,战斗再持续下去,她必败无疑。
她丝毫不曾想过,为何眼前这名年轻得过分的将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在她看来,弱女子才需要男人怜惜,而她不需要。所以她脑中早已没有了这个词。
眼前这名将军的眼神,冷酷如铁,比他那身鲜亮的甲胄更冷硬。这让人很容易忽略他还稍带稚气的脸,那是一张线条如刀刻、英俊冷漠如寒冰一样的脸。如果事后有人再问起桃夭夭,对李从璟的感官如何,她一定会说,这是一个不把女人当女人,不把自己当男人的家伙,像石头一样。
在他眼中,上了战场,就再没有男人与女人,只有敌人和同袍。
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确保的人,是没有时间去怜香惜玉的。
李从璟轻喝一声,长槊如龙,狠狠劈下,其势重如山峦。桃夭夭举槊横挡,手臂一软,那长槊就压到了她娇嫩的肩膀上。
桃夭夭咬牙,她决定拼命。她知道再不拼,她就再没有一丝机会。
李从璟一槊下劈,紧接着槊尾上挑,女匪首的长槊就飞离她的手。长槊变棍,横扫向女匪首脑门。
电光火石之间,李从璟清晰的看到,女匪首眼中闪过的一丝决然和狠戾。
他知道,女匪首要拼命了。
其实李从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从女匪首渐落下风的时候。
她知道女匪首会拼死求一线生机,因为像她这么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失败,因为像她这样,身上压着一座山寨的重担的人,不愿目睹身后的从属,被敌人血洗。
哪怕从相遇到交手,只不过短短时间,但李从璟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因为李从璟和她,其实是一类人,即便只有一个眼神,他也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因为那不仅仅是她的抉择,也是他的抉择。
女匪首从马背上跃起,将整个身子弹进李从璟的怀里。这个动作,让她避过了李从璟的横扫,也让她得以拔出长靴里的匕首,刺向李从璟腰际。
不得不说,战场上的胜负与生死,从来没有绝对。往往一线之差,生死相隔。
但下一瞬,女匪首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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