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背着满满的一袋礼馍,送德仁回家。因为雪雪的轻狂,俩人一路上都不好意思张口搭话。在一片雪野里,他们默默地走着,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she出刺目的强光,他们不得不眯缝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踩着坚硬光滑的雪径前行。德仁毕竟年长一些,还是他先开口了:中华,你很快就会去西安的,花房急着用人,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中华高兴地:谢谢德仁哥。
德仁一提起雪雪,脸庞便有点发烧:中华,雪雪毕竟年轻,任xing,你要多担待些。她15岁进植棉组,我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她在我面前轻狂、撒娇,你得原谅她。
中华回答得十分干脆:没事,没事,德仁哥,雪雪只是一种感谢,一个玩笑,你不必当真的。
中华真会说话,一句“不必当真”,使得德仁完全放松下来,于是俩人说说笑笑地来到村口,德仁背上袋子,目送中华转身回去……
德仁走进家门,逢玉、怀玉大喊大叫地跑进去:妈妈,爸爸背回来一大袋礼馍。
秀兰迎了出来,笑嘻嘻的:仁仁,人家娶媳妇,你咋就住下不回来了?
德仁也不吭气,一直往上房走去,把礼馍取出来,绿绿红红的,各se各样的,摆在柜子上。红梅指指点点的:这是胖娃娃——多子多福,这是早生贵子,这是小娃抱大鱼——年年有余,这是鸳鸯戏水——妈妈,你看这两只鸳鸯多么活泼可爱。
秀兰说:红梅,你爸爸就喜欢鸳鸯戏水。
红梅说:这是人家结婚的礼馍,跟我爸爸有啥关系呢?
秀兰说:有关系没关系,反正你爸爸喜欢鸳鸯戏水呗。
红梅说:妈妈要是不喜欢鸳鸯戏水,我把这礼馍给我鸳鸯姑姑送去。
秀兰笑了:傻女子,你这不是给你鸳鸯姑姑和你爸爸牵线联络吗?
红梅也笑了:妈妈心眼儿真多,鸳鸯姑姑资助我家多年,你还不理解人家,姑姑知道了要寒心的。
秀兰说:小孩子知道个啥,大人的事情,你不会理解的。鸳鸯姑姑资助咱家,全是为了你爸爸呀。
红梅回忆着鸳鸯姑姑和爸爸的事情,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她扭头看时,爸爸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她轻轻地拉开被子给他盖上。
德仁一直睡到下午,红梅拿来写生画一张一张翻着让他看:爸爸,你看我写生进步没有?
德仁仔细看着:是有进步。咦,还有铅笔修改的痕迹,红梅,找你鸳鸯姑姑去了?
红梅高兴的:是啊,鸳鸯姑姑和黄叔叔热情得很,中午还招待我吃饭呢。他们这几天,天天都去写生,渭北雪原让他们画得美妙极了。你猛一看,不像咱们这里,仔细看时,就是这里,却比这儿更美丽,更好看。
德仁微微一笑:哦,我红梅真的进步了,你说的正是艺术和自然界的辩证关系。自然界固然很美,但是经过艺术家的提炼加工以后,创作出的艺术作品,比自然界更高,更美,更艺术化了。
红梅静静地思索着:爸爸,我似乎懂了一点。我学习美术,就是要在自然界以外,给人们创造出一个更加美丽的世界。
德仁说:艺术家不可能完全脱离自然世界,艺术作品只是自然世界的延伸和扩大,艺术家凭空创造美丽的世界是不可能的。
红梅疑惑的:爸爸,我说错了吗?
德仁叹了口气:唉,这里面的道理太深奥了,你一时半会也弄不懂,你还是踏踏实实地练习基本功吧。
红梅突然来了兴趣:爸爸,你坐好,我给你画一张速写。
德仁微微一笑:你还是先画蛋,先画茶壶、茶碗的好。
红梅拉着德仁坐起来:爸爸,我给你画一张速写,看看我的水平么。
德仁只好坐端正了,红梅拿过铅笔、画夹,瞅着爸爸,仔细地画起来。说起来也怪,天天和爸爸呆在一起,却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他,现在要给他画像了,才注意到他的容颜。唉,这是一张人到中年、饱经沧桑的脸,瘦削的面孔像刀斫剑劈一般,依然那样棱角分明,英气勃勃,额头虽然已经爬上皱纹,而一双眼睛依然像年轻人那样炯炯有神……这时,爸爸忍辱负重的种种经历,便像一个个生动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她不禁潸然泪下。德仁说:红梅,你在想什么呢?为啥不动笔呢?
红梅擦擦眼泪:我这就画。
红梅一笔一笔画着,她是想把爸爸画成木刻鲁迅像那样的人物,可是她基本功太差,画着画着就跑了样儿,连她自个都笑了起来。德仁拿过画像一看,哈哈大笑:呵呵,两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鼻子是塌塌的,嘴巴是歪歪的,你把我画成丑八怪了。
红梅说:那么,我改成张飞吧。
正在这时,鸳鸯蹑手蹑脚地进来,对德仁摆了摆手,悄悄地站在红梅后边看着。红梅在画像上添上刷子一样的胡子,端详了一下,倒笑弯了腰:嗨,越改越难看了,我改成石头吧。
德仁说:改成大树,好改一些。
鸳鸯笑不可仰:涂抹成黑板,效果最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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