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被补进了安塞营,成为了一名团练乡兵,原因是他独力杀死了一名“毛葫芦”。抢在所有骑兵的马刀接触到那名“毛葫芦”的脖颈之前,他就将自己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贼人的胸膛。吴十一悻悻地看着赵胜,这人不知跟贼人有多大的仇,居然比自己还快了一步。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给赵胜开具了一张证明,在一张黄裱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两行字:兹有义民赵胜助战有功,斩首一级。落款是“吴十一”,蘸着贼人的血重重地摁下了他的大拇指印。
安塞营的规矩,赵胜这算是协助军事行动立功,凭此证明可以领到一份价值不菲的奖励钱粮,而安塞百姓更看重它代表的那份荣耀体面,往往将它挂在家中正堂用以夸耀同侪。
说实话,赵胜当时冲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他并不知道那一纸证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到了安塞,赵胜壮着胆子拿着这张纸找到了营中,一名小军官查验无误后很客气地带他到了后勤部领取了他应得的奖励。
直到被那名小军官送出营门,赵胜兀自晕晕乎乎如在云端,他怀里贴肉揣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手在外面捂着,银子冰凉,咯得肌肤生疼,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出得营门,一群商贩围了上来,他们消息最是灵通。知道赵胜得了一注大财,都上来推销自己的货物。
“老客到我那去看看,上好的山猪肉,一寸厚的肥膘!只卖30文一斤呐。”
“湖州产的棉布,价廉物美,您给婆姨小孩来几尺?”
“老客是外地人吧,这大冷天您得买个蜂窝煤炉子回去,那叫一个暖和!”
赵胜被吵得晕头转向,突然看见一个小贩在人群外围一跳一跳的,手里举着几个白面馍馍。顿时精神一振,向那人挤过去,问道:“这馍馍多少钱一个?”
“正宗的西安孙记肉夹馍。3文一个您呐,老客来几个?”小贩又惊又喜。
肉夹馍?里面还有肉!赵胜心里琢磨着,那3文一个着实一点也不贵!他先买了两个尝尝,一试之下顿时欲罢不能,白面馍馍轻薄酥软,里面夹着炖得烂烂的卤肉。一口咬下去肉汁都要溢出来!两个肉夹馍飞快地消失在自己嘴里。他毫不犹豫地又要了10个,婆姨和娃娃们没吃过这东西。要让他们尝尝鲜! 当他将做好的10个肉夹馍交到赵胜的手上,接过一大把铜钱时,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赵胜在掏铜钱时从怀中带出来的那张黄裱纸,随口说道:“老客好运气,刚来就补进了营兵,这下一家子吃喝不愁了,啧啧。”
赵胜没听明白,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营兵?”
那小贩没注意到周遭众人给他的眼色,飞快地说道:“您是义民吧,典史大人有令,安塞营团练缺额,优先从义民中递补。营兵每月的月饷一两银子,足额足饷,概不拖欠!您现在补进去,正赶上关年饷,象白面、牛羊肉、油、盐什么的,哎呀,好多东西,说也说不过来,反正够一大家子过年绰绰有余,啥都不用买了!”…
话音刚落,他就吃惊地看到赵胜一言不发,攥着装有肉夹馍的油纸袋,转身向营门跑去,速度飞快。
再看众商贩都望向自己,眼神不善,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嘴上没个把关的,竟是无意中断了众人财路,不禁苦着脸,缩了缩脖子。
一个时辰之后,赵胜又走出了营门,这次他穿着一身簇新的鸳鸯战袄,脚上穿着长筒厚底的皮靴,腰间挂着刚刚配发的横刀,看上去颇有几分威风。
一名年轻的脚夫推着一辆鸡公车跟在他身后,车上载有白面,猪肉,食盐和其他许多年货,车身沉重,在被踩得坚硬滑溜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小邱兄弟,麻烦走这边。”他叫住那名叫小邱的脚夫,笑眯眯地说道。
大年三十的晚上,赵胜家中。
屋子正中的蜂窝煤炉烧得正旺,整个房间温暖如春,赵胜穿着一件薄夹袄,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妻子云娘正在和面包饺子,赵胜给她打着下手,夫妻二人边包饺子边唠着闲磕,不时相视而笑。屋子外面热闹得紧,到处都是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烟花爆竹是他们的最爱。
兄妹二人从下午开始就跟在父亲身后纠缠不放,赵胜最后给了儿子二十文钱两人方才破涕为笑,飞快地跑开。他知道,两个儿女是羡慕别人家小孩的烟花和吃食。
大过年的,就图个高兴,不用太省着了,赵胜想着。
“当家的,咱们这窑洞当真是好,不但宽敞,而且既通风又暖和,比以前咱们在安定的屋子还好。”女人微笑着说道,手里麻利地将面皮和肉馅捏成了一个元宝形的饺子。几天时间下来,她脸上的浮肿大部分消了下去,脸色也好了许多,透出了淡淡的红晕。
“嗯,听说以前是个什长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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