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裙袂徐徐往府衙之外走去,然而回过头来,却看见芸儿站在门外不舍离去,她的目光落在朝晖的身上,含着继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心中微微一动,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然而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芸儿终于回过神来,见我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她,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走到我身边,行了一礼道:“奴婢一时失了规矩,还请姑娘恕罪。”
我莞尔,“朝晖性情才华都是一等一的,若真是你有此心,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芸儿的脸顿时烧得绯红,她抬起手揉搓着自己的耳根,终于讷讷说道:“姑娘,姑娘怎么拿我打趣呢。”
她比我还小上两岁,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神色也有几分尴尬。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老日方长,不知道是不是看过了太多悲欢离合,我真希望所有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从府衙出发一路往行宫而去,然而在路上,却忽然心中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情绪。
那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我微微顿住了脚步,忽然便看见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那是苏裴安的马车,紫檀木雕刻,垂坠着流苏与珍珠璎珞,十分奢华。
如今苏裴安已经死了,整个黎世有资格坐这辆马车的,恐怕也就只有森爵了。
果然,那马车缓缓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帷幄,露出一张俊逸的容颜来,“我听说你去了府衙,所以才赶来寻你。”
我去府衙这件事,并没有告诉森爵。但是他会知道,我倒也不奇怪。他毕竟是秦王,此刻整个黎世都是他的人,而我一个没有身份的寻常女子,唯一能让人对我敬畏三分的,也不过是来自森爵对我公示天下的宠爱。
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为我守口如瓶,但是不要紧,我曾说过来日方长。就算是鲲鹏欲展翅高飞,也一样需要等待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那一天。
芸儿扶着我上了马车,森爵便伸出手拉了我一把,我微微含笑道:“我是来见朝晖的,行宫之中虽然富丽堂皇,然而终究还是显得冷清。他们困在府衙之中,朝晖稳重,有他传话,其余人也会安心许多。”
森爵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好,无意门之事我已经有了头绪,应该不会太难解决。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你一直念念不忘,我得知了消息,便想着,还是早早告诉你的好。”
我感动于他对我的信任,心中一时间又有些惭愧起来。如果森爵知道,我去见朝晖并不是仅仅是为了安无意门众人之心,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寻找退路,他又会怎么想?
我微微转过脸去,只好勉强笑一笑,“什么事这么着急,你竟然要亲自来找我?”
森爵轻轻叹了一口气,“去了你便知道了,不过……你一定要宽心,世上的事,许许多多都不如人意。”他看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我的心却猛地跳动起来。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究竟……究竟是何事?”
他轻轻覆住了我的手,然而却并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两日都有人在清理崇德城中的尸首,无论是衙役官差还是无意门人,我都让他们收敛尸骨,若有家属便自己领回去入土为安。有一些孤身一人而死的,便送去义庄。”
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森爵不愿意再挑起无谓战争,既然苏裴安已经死了,有一个人背黑锅,就让一切都过去。如果要肃查崇德城中的风气,并以谋逆大罪处置这些官差,恐怕又是一场无边浩劫。
崇德城中这两日人心惶惶,只怕多半都是为了这件事。自从森爵下令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不会再牵连其他人之后,此事才算是平息下来。原本魏楚两国都信奉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好。他此举,一来是收买人心,二来也是行善积德了。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森爵忽然会和我说起这件事?然而心中有电光火石陡然之间闪过,我微微一怔,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么,还是我刻意不想去承认?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殿下,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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