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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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宁伯骄纵跋扈,纵使部下当街行凶。应天府府尹刚正不阿,锁拿兴宁伯及其手下一干人等至府衙,坚决维护法律的公正,贯彻实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最高宗旨。

一时之间,应天府成了正义的代名词,获得了京城百姓的交口称赞。

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的应天府上下,本该意气风发,志气昂扬,握拳表示,一定同如兴宁伯一般的恶-势力斗争到底。

事实却是,自府尹以下,包括府丞,治中,通判,推官,无不满心的苦水,脸皱得像吞了几斤黄连。

兴宁伯指使亲兵当街行凶不假,可被行凶的都是谁?

身份不明的探子和锦衣卫!

锦衣卫扎手吧?那四个探子的身份更加扎手!

在锦衣卫的大力帮助下,应天府下属经历司很快查明了这四个探子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工作和社会关系如何。

经历司的报告摆在面前,应天府府尹倒吸一口凉气,“谷王护卫?!”

闭眼,吸气,呼气,睁眼。

四个大字赫然在目,从未消失。

查清这四个人的身份,比蒙在鼓里更加闹心。

府尹握拳,他就奇怪,锦衣卫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靖难中,燕军攻打南京,是谷王联合李景隆开了金川门,助朱棣登上皇位。

今上封赏有功之人,谷王每次都没落下。除了从北疆改封长沙,谷王得到的恩赏,与天子的同母兄弟不相上下。

即使有长沙使告发谷王“夺民田,侵吞公税,滥杀无辜”,天子也只是象征性的下旨劝导,并未同齐王一般,申饬不改,马上贬为庶人。

可见谷王地位是何等牢固。

自永乐四年,各藩王或主动或被迫,陆续削减护卫。周王都未能搞特殊,谷王自然也不能例外。

削减的王府护卫,或充当地各卫所或调入京师,编入京城守军。也有相当一部分官军因年老伤病,被许解甲归田,返还原籍。

孟清和亲卫痛扁的四个探子,原籍福建,以战场旧疾解甲,却未回乡,而冒他人之名潜入京城,意图不明。如果所持路引没有问题,沿途经手的官衙连同城门守军,都要惹上麻烦!

烫手山芋!

这就是四个烫手山芋!

府尹职责所在,不能像推官一样使巧劲把麻烦丢出去。只能叮嘱经历司经历,锦衣卫再登门,务必要询问清楚,北镇抚司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同在二堂的府丞深思其意,不免担忧,“如此恐遭清流非议。”

和锦衣卫走得这么近,事情传出去,府衙上下都要被喷唾沫星子。

府尹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这些。

“若不如此,我等恐官位不保。”

“这……”

府丞脸色骤变,通判却不以为意,认为府尹是在危言耸听。

“王通判莫要认为本官怕事方才如此。”府尹沉声道,“兴宁伯虽行事多为朝臣诟病,然触犯刑律之事,从不曾为之。为何此次当街行凶,连锦衣卫也牵扯在内?”

“太守是说?”

“近些时日,有京军自尽,死前言受朝官逼迫。京中流言甚嚣尘土,朝中言官清流却未就此事上疏,诸位不觉得奇怪?”

这下,不只是府丞治中,通判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自尽小旗的父兄虽在两代魏国公麾下供职,他只是守城卫卒,却名声不显,为何死后立即传出流言,且范围如此之光?诸位都没有想过?”

说到这里,府尹顿了顿,似乎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可想起挟-持衙役进了应天府,赖着不走的兴宁伯,就算只是推测,该说的也得说。

自兴宁伯走进应天府,府衙上下就被粘在了网子里,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连告病在家的推官也是一样。

“诸位且听本官一言,此事非同小可,兴宁伯当街行凶已非要紧,谷王护卫为何会冒名留在京城,又为何会盯着兴宁伯府,以致引起锦衣卫注意,才是重点。”

京中流言,魏国公府,兴宁伯府,谷王护卫,锦衣卫……

既然被锦衣卫盯上了,是否意味着,天子也知晓此事?

不知为何,府尹突然想起了先后重病的徐皇后和平王妃,神情一凛,猛的打了个哆嗦。

“诸位,”府尹定下心神,提高了声音,“对兴宁伯一定要以礼相待。关押在府衙的四人身份必须保密,不得向外透露半句。未得天子敕令,这四人不能被提走,刑部大理寺都不行!”

“如果是锦衣卫来提人?”

府尹摇摇头,“依杨指挥使的行事,之前不提,便是要将这四人留在应天府。只吩咐衙役小心看管,不必提审,更不能让这四人死了。”

众人不解其意,府尹却不愿多说。

若他没有料错,这四人十有八--九是鱼饵。想钓出更大的鱼,应天府自然比北镇抚司更容易下手。

兴宁伯硬是赖着不走,莫非也打着钓--鱼的主意?

难道他就不怕风太大翻了船,自己也栽进水里?

府尹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被请到应天府三堂,好吃好喝好睡中的孟清和,也早想到了这点。

但是,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有伯府亲卫,还有沈瑄留给他的护卫,只要对方不打算在京城举旗造-反,他被“关押”在应天府衙里,比在兴宁伯府更安全。

吃完了一盘点心,擦擦手,示意同他一起被关进来的亲卫不必担忧。

“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衙役陪聊,有什么不好?”

“卑下担心伯爷安危。”

“担心容易老。”

“……”

“开心点,生活多美好。”

“……”他好像能明白,为何朝堂上的文官遇到伯爷都会三秒变脸了。

打发走亲卫,孟清和甩掉靴子,斜靠在榻上,懒洋洋的打了哈欠。

有亲卫,有护卫,府衙内外定然还埋伏着锦衣卫。

等到汉王和赵王抵达京师,他的安全更有保障。

再者言,他主动被关押,继续往他身上泼脏水,效果定要大打折扣。

捕风捉影,上嘴皮碰下嘴匹,随便怎么说。

衙门讲究的却是实证。

说他逼死了城门小旗,嚣张跋扈到不把魏国公府放在眼里,有证据吗?

他的确是嚣张了,可他嚣张的对象是锦衣卫,是身份不明的探子。按照朝中言官清流的判断标准,该算作“同恶势力斗争”的标准典范。

拼着名声不要,坐实嚣张的恶名,就为打乱幕--后-黑手的节奏,幸运的话,还能引蛇出洞。

杨铎应该不会计较手下被揍几拳踹几脚。

毕竟,他的恶名能传遍整个京城,连下辖州县百姓都有耳闻,没有锦衣卫动手脚,推波助澜,打死他也不信。

当然,动手的不会是杨铎,但绝对是他手下的人。找几个盯梢的揍一顿,也算是讨回点利息。

摸摸下巴,孟清和又打了个哈欠。

从军数年,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过,又和定国公朝夕相对,孟伯爷所信奉的,绝非以德报怨,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有机会就要找回场子,不然的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宫里应该得到消息了吧。”孟清和眯眼,有道衍这个便宜师父在,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吃亏。至于躲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敢把他当软柿子,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正想着,窗外突然响起几声轻响。

孟清和立刻起身,几大步走到窗边,一支拇指粗细的竹筒,突然从窗缝之间掷了进来,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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