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行后军都督府二堂内,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孟清和很是无语。
兴冲冲来见国公爷,却扑了个空。
边军急报,宣府,开平等要冲之地发现小股的鞑子骑兵,沈瑄带兵巡视边塞,前日刚离开,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定国公不在,广平侯袁容再次一肩挑起两人的工作,吃住都在衙门。永安公主再不满也没办法,老爹远在南京,想哭也没地哭去,写信抱怨一下,老爹开不开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汉王,赵王都被封在了北边,建造王府,选-拔-王府护卫,安置王府官属,调拨粮草,都要经北京行部和行后军都督府。
事情太多,不只袁容有过劳死的风险,行后军都督府上下也是日夜连轴转,一天能睡上两个时辰都是奢侈。
袁容很怀疑,定国公是嫌麻烦,以巡视边塞的名义溜号。不然的话,宣府总兵和副总兵都是靖难功臣,武力值非同一般,开平卫指挥使也是沙场悍将,久经战阵,不过是几股流窜的鞑子游骑,需要北京镇守,行后军都督府都督亲自出马?
挂着两个黑眼圈,袁容一边翻阅公文一边磨牙,头顶笼罩着一团黑云,随时可能电闪雷鸣。
礼貌拜会过袁容,孟清和打算即刻启程。
沈瑄不在,继续留在这里,随时有被抓壮丁的风险,还是尽快返回大宁为好。
况且,依沈瑄的性格,绝不会借口兵事推脱责任。能让他推开公务,率兵赶往边塞,绝不是几股鞑子游骑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孟清和再也坐不住了。
大宁同样是边防要冲,即使有重建的朵颜三卫,依旧不能让人完全放心。外援终归是外援,万一鞑靼大举进犯,兀良哈会不会趁机浑水摸鱼,谁也不敢保证。
皇帝不在北边,能震慑这些蒙古骑兵的武将并不多。朱高煦和朱高燧倒是能起一定作用,孟清和却不敢冒险。万一两人有个差错,边关守将都要被问罪。
沈瑄八成也是想到这点,才丢下公务,亲自带兵前往开平卫。
有他在,即使鞑靼会来,兀良哈也不敢轻动。
杀神之名绝不是白叫的。
脑子飞速转动,旖旎的心思都被抛开。如果鞑子真要来,必须提前做好防备。
城池,地堡,瞭望墩台,新铸的城防火炮,新调的边军,都要重做布置。
“卑职尚有要事,就此告辞!”
孟清和转身想走,却被袁容从身后一把扣住肩膀。
转头,袁驸马的表情很是哀怨。
孟清和打了哆嗦,不能心软,坚决不能!大宁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若是被留下,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被埋在公文里出不来了。
“兴宁伯不能留下帮忙?”
“卑职实是有要事在身,还请广平侯原谅则个。”
或许是袁驸马的表情委实太过可怜,孟清和眼珠子转了转,拿起笔,铺开纸张,挥笔写下了几条加快工作效率,顺便为袁驸马减负的建议。
随后,又道出天子即将派船队下东洋的消息。如果袁驸马有意,可上表,请派人随船,到东洋各国见识一下风土-人-情,顺便带回些土特产,转手就能赚一笔。
以袁容驸马都尉的身份,想必天子会乐于行个方便。
如果天子不批准,也无碍。朝廷造海船,袁容曾实名出资,都在朱棣的小册子上记着。如果船队在东洋有所收获,也能按出资比例分东西分钱。当然,所得定然没有派人随行来得多。
“兴宁伯此话当真?”
“卑职还会骗侯爷不成?”
一番话说得袁容两眼放光,瞬间忘记了堆在桌上的公文。
半个时辰后,孟清和走出行后军都督府,长出一口气,擦擦汗,总算成功脱身。
他是大宁镇守不假,却也是行后军都督府同知,袁容是他的上司,如果袁容不肯放人,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该庆幸财帛动人心?
孟清和摇摇头,从亲卫手中接过马缰,跃身上马。
本想得空回孟家屯一趟,如今看来,也是不成了。
“高福。”
“卑职在。”
“你带上一队人,将这几车粮食,香料和布帛送回孟家屯。这箱宝钞送到我家,还有这封信,也一并送去。”
“是。”
“我带人回大宁,你随后赶上即可。”
“卑职领命。”
高福点出前往孟家屯的军汉,套上马车离开。
马千户上前一步,低声同孟清和说了几句话,孟清和点头,“我知道了,这事你和高福做的对。”
原来,在孟清和同袁容谈话期间,搭伙同行的流官陆续告辞离开,有人感谢兴宁伯一路相助,留下了谢礼,马千户和高千户以孟清和不在,不敢擅自做主为由,一律婉拒,但也将这些流官的名字记下,言会告知孟清和。
从人情往来讲,收下这些谢礼未尝不可。但考虑到同行的锦衣卫,还是谨慎些好。
许流官同行,互相行个方便,任谁都手不出什么。收下对方的谢礼,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捏紧了马鞭,孟清和咬牙,为不落人口实,连车费都免了,如此清正廉洁,他容易吗?
孟清和离开后,袁容当即召集行后军都督府上下,按照孟清和留下的建议,重新安排工作,专人专项,部门里的都事,文书,小吏全部分配到位,再不会出现分工不明确,忙起来一团乱的情况。
袁容特命一名都事和两名文书分拣公文,按列出的条项分类,急件先处理,其余摘取主要内容,贴上条-子,更是一目了然。
试行两日,果真工作效率大幅度提高,袁容-抽-空回家和永安公主共聚晚餐,将孟清和告知他的下东洋一事讲给了公主。
听罢,永安公主眼睛也亮了,不由得赞一声,“先时还不觉得,如今再看,兴宁伯果真是个厚道人。“
能得永安公主这句夸赞,对孟清和来说,当是意外之喜。
身为永乐帝和徐皇后的嫡长女,永安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能得了她的好,可是相当不容易。
既然袁容不会再忙得走路发飘,有过劳死的风险,永安公主自然不会再向老爹抱怨沈瑄的消极怠工。
连续数日没收到长女的来信,永乐帝还觉得奇怪,等锦衣卫的密报和袁容的上疏送到,才恍然大悟。
抚过下巴上的短髭,赞许点头,到底是大和尚的徒弟。
不过,此事不能明赏,暂时记下,留待日后再行封赏。
继周王袁容之后,又有代王,安王上表,请派人随船下东洋。
永乐帝一概批准,不过船费也由三成增加到四成。即便如此,送到天子面前的表疏仍是越来越多。待看到徐辉祖和徐增寿的上疏,朱棣更是心情大好,移驾坤宁宫,见到请安的朱高炽和张妃,当即夸奖平王和平王妃仁孝。
朱高炽受宠若惊,脸都有发红。
朱棣看得心软,拍着长子的背,“高炽似消瘦了些。”
一句温言,朱高炽眼圈发红,几近僵化的父子关系,总算有了破冰的迹象。
只要不触动朱棣的逆鳞,也没有朝臣三天两头的跳出来叫嚷着立皇太子,朱棣对朱高炽还是不错的。
张妃似也得到了教训,表现得温良恭谨,遇上留在京中的汉王妃和徐王妃,也能说笑几句。
天家内部-和--谐,下东洋诸事妥当,朱棣难得有个好心情。
可随着八月来临,南京城连下几场大雨,朝中风波再起,朱棣的好心情也宣告终结。
有朝臣揭发,曹国公李景隆藏匿亡命之徒于府内,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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