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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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距离较近,率领四万军队最先冲了上去。

燕军都是骑兵,平安麾下也不是弱旅,双方你追我赶,只要逮住机会,平安军就在燕军的尾巴上咬一口。连续一个月,燕王攻城扎营都不得安生,气急了,采纳沈瑄的建议,在淝河设伏,狠狠敲了平安一记板砖。

淝河两岸地势平坦,林木稀疏,并不是设伏的最佳地点。

平安万没料到燕王会等在这里拍他板砖,傍晚过桥时,岸边突然蹦起大量披着树叶裹着枯草的燕军,着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由于天色昏暗,平安军第一反应不是遭遇了埋伏,而是遇上了鬼魅山魈。惊吓之余,桥上拥挤,桥下踩踏,落水无数。

燕军乘势追杀,杀得平安军大败。

同样是一身枯叶草杆的朱高煦抹一把脸上的泥土,大笑着拍了一下孟清和的肩膀,“孟同知果然大才,能想到此计,孤佩服!”

虽然形象糟糕了点,还要在土里打滚,效果却相当的好。

抓下捆在头上的枯草,朱高煦又拍了孟清和两下,“孤再不说孟同知像小娘了,孟同知绝对是爷们,纯的!”

孟清和:“……”

应该是好话吧?可他听了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大败平安,扫清了南下的第一块绊脚石,燕王令沈瑄亲率前锋断徐州粮道。

三月丙午,沈瑄领军至大店,正好撞上了铁铉带领的军队。

说来也巧,铁铉和徐辉祖奉命支援济南,没出江苏,燕王就打过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哪打仗不是打。

曾在济南大败朱棣的铁铉很有信心,下令将士主动出击,决心以兵力优势吞掉这股燕军。

铁铉想得不错,同麾下将领制定的计策也是中规中矩,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敌人的战斗力。

归根结底,济南之战的胜利,有很大侥幸因素在内。如果没有太-祖高皇帝的神牌,未必能迫使燕王退兵。

沈瑄是个彻头彻尾的杀神,铁铉的军队,大部分是齐泰黄子澄募到的壮丁,没经历过真正的血腥屠杀,更没见过沈瑄这样的猛人,摆好的阵型,两次冲锋就被打散。

无论边军还是蒙古骑兵,自开战以来首次遇到这样不堪一击的敌人。

刀刚举起来,人就跑了。

虽然南边卫军的战斗力稍逊于北边的边军,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难道又是诱敌之计?

这样的手段,朝廷军队没少用。

燕军的进攻有瞬间迟疑,身为主将的沈瑄却没有停下,手持长刀,向溃散的铁铉军发起了第三次冲锋。

主将冲过去了,就算真是圈套,做下属的也必须跟着冲。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前锋部队如洪水一般,呼啸着席卷而去。

孟清和想跟紧沈瑄,却发现有点困难。

沈瑄冲得太快,铁铉军跑得也不慢。

两条腿被四条腿追,还能拉开几米的距离,可见潜力惊人,爆发力同样惊人。

在高福等人的保护下,孟清和不再随大部队往前冲,而是落在后边,干起了捡漏的活。

在军中四年,比不上经验老道的高福,也能看出这批南军不对劲。不像是卫军,倒像临时被拉上战场的庄稼汉。

遇上还活着的,拦住想补刀的高福等人,挑重点问了几句,果然,这支军队的大部分人都是募集而来。

从穿上袢袄到拉上战场,最短不过半个月时间,这样的军队能有战斗力才怪。

“小的听总旗说过,要去济南,不成想……”

去济南?

孟清和恍然,八成朝廷以为燕王会等到春天才发动进攻,队伍拉到济南,一样可以练兵。人头多了,还可以壮壮声势。守在城里,燕军的斥候知道是卫军还是临时拼凑的壮丁?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惜落了空。

“人先救起来,等沈指挥回来,听指挥定夺。”

“遵令!”

跟在大部队身后一路捡漏,孟清和捡到了百户三人,总旗两人,小旗和士卒二十多人。这些人的伤势都不算太重,跟着走绝对没问题。

孟清和不担心他们会突然暴起,要了自己的小命。没受伤,他们也不是高福等人的对手,何况是现在?

走着走着,高福又发现了一个伤重的南军。穿着普通士卒的袢袄,却留着一把文人的胡须。脸上布满血污和尘土,看不清长相。倒在这人身边的南军有百户,还有千户。以倒卧的位置看,竟隐隐将他护卫其中。

高福觉得不对,孟清和也是皱眉,叫来跟在后边的三名百户,“此人,你们可认得?”

高福将人拖过来,三个百户同时惊呼,“铁侍郎?!”

铁侍郎?

孟清和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急切追问道:“你们说他是谁?”

“回同知,此人是兵部左侍郎铁铉。”

孟清和倏地瞪大双眼,看着气怒却不能出声的铁铉,天老爷,沈指挥杀了一路,竟把这位给漏掉了?

“同知,您看?”

“快扶起来……高福,别拽衣服,把人勒死怎么办?”孟清和瞪眼,这个漏捡得不容易,是老天看他心诚?

高福松开铁铉的领子,将他放到马背上,头朝下,像是驮着条麻袋。

铁铉是个硬汉,可杀不可辱。

先被敌人所救,又被如此“折磨”,气恼已极,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同知,怎么办?”

孟清和摆摆手,晕就晕了,先把血止住,别让人死了。衣服不用换,脸也不用擦,大军到后,直接送到燕王面前。

刚刚铁铉一直没说话,是伤到了喉咙?

为保万无一失,回营之后再想想办法,不让他说话,就算燕王一定要杀他,应该也会给他的痛快。

若是不杀……孟清和摇摇头,这任务着实太艰巨了。

不过,他记得铁铉应该是南京城破才被抓的?

这么早就被自己捡漏,是机缘巧合还是蝴蝶翅膀又扇了一下?

想不明白,孟清和干脆不想了,只等着沈瑄回来再做计较。

入夜,前锋军扎营之后,孟清和将抓到铁铉一事告知了沈瑄。

“指挥觉得怎么办妥当?”

沈瑄解下佩刀,松开袖口,“待大军前来,交给王爷处置。”

孟清和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

希望铁铉能继续哑下去,不成的话,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用盐还是糖?烟就免了,太那啥了点。

正想着,下巴突然被抬起,对上一双深黑色的眸子。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孟清和笑笑,救铁铉一命实在很难,可他欠了对方人情,总要想办法偿还,无论铁铉怎么想,对得起自己就行。

沈瑄没有多问,啄了一下孟清和的嘴唇,“睡吧。”

火烛熄灭,合衣躺下,帐外有巡营士兵的脚步声。

伴着熟悉的温暖,孟清和缓缓沉入了梦乡。

绵长的呼吸声中,沈瑄突然睁开双眼,目光扫过熟睡的孟清和,半晌,将人揽进怀中,帐篷中,只余静谧。

大军在两日后赶到,得知孟清和抓到了铁铉,燕王当即派人将他请来,见铁铉伤势严重,还令随军的大夫诊治。

经过两天,铁铉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有嗓子未好。见到朱棣,不行礼,也没有痛骂,背脊挺直,怒目而视,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着极致的愤怒。

“铁方伯有话要对孤说?”

方伯是布政使的别称,朱棣称铁铉为方伯而不是侍郎,足见他对济南之战的怨念有多深。

铁铉冷笑,“乱臣贼子,何敢立于天地!”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破风箱拉动发出的一般。

孟清和心惊,随军医户明明说他没法说话的!早知道就应该灌糖水了!

燕王面色阴沉,铁铉仍是一字一句说道:“口称靖难,实为造反!如此大逆不道,必受天谴!老天不收,亦不得好报!他日于太-祖灵前……”

砰!

铁铉没能继续说下去,而是被朱高煦一脚踹飞。

“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辱骂父王!”

铁铉嘴角淌血,面无惧色,站起身,仍是对着朱棣冷笑。

“你……”

朱高煦还要上前,却被朱棣拦住。

“铁方伯一心求死,孤成全你!来人!”

一声令下,两名亲兵进帐,将铁铉拖了出去。

沙哑的骂声渐远,朱高煦道:“父王,儿要亲手杀了此人!”

“去吧。”

朱高煦单手按刀,大步走出帐外,很快,骂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喷溅的鲜血和滚落在地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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