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保卫常德!”玛利亚秀气美丽的脸坚定的说。“我希望江大帅这样的好官能永远镇守常德。”
江大帅心里很开心,不过却板着脸道:“第八师不需要女兵!”
“我会护理!”玛利亚理理头发,眯着她的细小的但是有神的眼睛说:“我的护理技术真的非常非常的好。比你们送来的这个军官的护理要好一百倍……”
这时候,江大帅才在这个十七、八岁的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头上、脸上,转动着他的锐利的眼光。个子小小的有着两个酒窝,没有化妆,穿着民国时期的洁白护士服上还有手术时沾染的血迹,这样污迹在身上,却更显她的清纯。
玛利亚羞怯地避过脸去,手里抚弄着围裙。
这一次邂逅江大帅,感觉他的眼光比是一次等书店的伙计更加尖锐了,不然,她怎么会发生畏惧呢?尤其是,在看到江大帅训斥几个刚刚从战场下来满身硝烟的士兵之后,他还是那样谈笑自如,真使玛利亚不能不觉得他的身上具有一种诱人的魅力。
玛利亚长得很漂亮,人又活跃、聪颖、又有才气,家里还是常德的大茶商,她是广德医院的“院花“,追求她的公子哥很多。她能够和任何男子接触、谈笑,但谁也侵犯不了她。好几个年轻的漂亮的有才干的人曾经向她求爱,都遭了她的拒绝,她没有对谁宣称过,但她对那些纨绔子弟不感兴趣,但她自从懂得恋爱的时候起,早就打定这个主意:爱人由她自己去选择,而不是由别人来选择她。她要做一个新时代的新女性!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份爱情的到来。
玛利亚在江大帅的面前,她沉默了好久,而江大帅好似洞悉了她的内心奥秘,有意任她进行选择的思考似的,也甘愿让这一段时间在沉默里度了过去。
江大帅其实那里知道玛利亚想什么,只是沉声道:“你上过战场吗?知道战争有多残酷吗?”
江大帅最不愿意看到女人上战场。
“我不知道。你一个镇守使督署的闲职人员,难道你知道?”玛利亚想嘲笑江大帅几句,看到江大帅严肃的面孔,笑不出来,又说。“你如果知道,讲给我听听好吗?”
“这一仗打下来,你可以听到好多故事。也可以亲眼看到好多故事。你刚刚看到的事情,不也是很好的故事吗?”江大帅欲笑不笑,满嘴苦涩地说。
顾徵鸿是命大,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在战场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顾徵鸿的幸运。
“每一个人都在斗争里面,创造自己的故事。”江大帅继续说:“有人创造了惊天动地的故事,有人只是平凡地过生活。每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创造出来的,自然,有人是故事里面的主角,有人是配角;就好象戏台上演的戏一样。一个指挥官可以是主角,有时候,却也只能起配角的作用。《三打祝家庄》里的乐和,是个伪装的小马伕,嘿!倒起了主角的作用,没有他呀!祝家庄就打不开!”
玛利亚感到江大帅话中含着的沉重意思,胆怯地小声问道:“我要去战场,就是要救下像今天这位长官一样受伤的军人……”
江大帅一句带着挑衅意味的话,竟情不自主地脱口出来:“你还是那样顽固吗?”
玛利亚的感情被强烈地触动了一下。“我说的是实话。”
江大帅不说话了。
“你还是和我说说战争吧!”隔了一会儿,玛利亚又说:“我要多了解一些战争。因为我已经决定上战场了。”
江大帅从玛利亚这个“还”字上,体味到自己刚才说话的冒昧和唐突了。但是“谈谈战争”却成了他这时候的一个难题。在战争里层生活久了的人,只要有可能,就是说,只要有点空隙时间,比方是半个小时,哪怕是几分钟,总是想谈谈不是战争方面的事,如关于爱情或者其他生活方面的。而玛利亚却要他“还是谈谈战争吧!”他认识的女孩子为什么都是这么的倔强?
“好吧!谈谈战争!”为了顺从对方的心意,也为的别的无话可谈,江大帅只得说。
“战争给人痛苦,也给人快乐。”玛利亚抒发自己的见解说。
“对!”江大帅感叹的说:“战争给人灾祸,也给人幸福。如果能从别的方面使人们得到快乐、幸福,我们就不必要通过战争的方法。对我们来说,战争的道路是‘逼上梁山‘。过去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
玛利亚问道:“这次战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江大帅想了想:“我想,总要作十年二十年的打算!当然,那是要根据战争过程里各方面的条件变化来决定的。”
江大帅不过说了一个保守数字,如果按照江大帅所知的历史,中国还有三十年的战争,而现在的江大帅并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缩短三十年的战争历程,特别抗日战争的阴云,那不是说缩短就你缩短的。
但是这个数字还是让玛利亚大大地吃了一惊,追问了一声:“十年二十年?”
江大帅突然大笑起来,偏过头来望着玛利亚的惊讶的脸,说:“嫌长吗?也许还要再加上十年八年!”
玛利亚觉得江大帅像是说笑话:“吓唬我!”
江大帅认真的说:“你还是个小青年!怕人家吓唬!”
玛利亚坚定的说:“我不怕!”
“哈哈哈……”江大帅觉得自己的话增加了玛利亚的思想负担,竭力地用笑声冲淡他的话的重量,避免让青年人沉入到迷茫的深渊里去,对战争的长期性发生畏惧的心理。
说不定自己真能早日结束战争,提前把小鬼子给收拾了呢?
自己好歹也是穿越客啊!
不能给穿越大军丢脸啊!
江大帅笑着,玛利亚也笑着,但她的笑是盲目的,是被江大帅的笑声自然引发起来的。
……
石门。
湘西护法军第五军司令林修梅愤怒地躺在地下室的破藤椅上。地下室入地八尺,一丈二尺见方大小,墙壁上挂满了地图。报话机、电话机旁边,坐着,立着一小群人,因为林修梅司令刚刚暴跳如雷地发了一顿脾气,他们有的伸长舌头,有的挤眉弄眼,有的则是哭丧着沾满污垢的脸。
由于他的身体突出的肥大沉重,破藤椅的四只瘦腿,深深地陷入到泥土里,发着痛苦的“吱吱呀呀”的惨叫声。
“是哪一团、哪一营、哪一连、哪一排丢掉八公庙旁边大地堡的?跟我查清楚,叫他们的排长提头来见我!”
“九团五营七连二排,排长带重花。”一个瘦脸参谋嗫嚅着回答说。
“带花?能爬叫他爬得来!不能爬,把他抬得来!”林修梅暴怒地叫道。向参谋瞪着眼睛,他的黄眼珠几乎凸到眼眶外面来。
参谋犹疑了一下,在林修梅凶狠的眼光之下,急促地走了出去。
天色慢慢暗去,天就要黑了,可是常德来的这群疯子一样的敌人的枪、炮正打得猛烈,房屋的墙壁不时地倒塌下来。
屋顶的瓦片上跳着火花,瓦片“咯咯喳喳”地狂叫乱飞。
参谋穿过蛇形的交通沟,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高低不平的小路,忽然摔倒在一堆软塌塌的障碍物上。他呆楞了一会,正要爬起身来,腿上给什么东西猛烈地戳了一下,同时听到凶恶的叫骂声:“你老母受了伤,你还要来踩!你怕我不死!让你也尝尝滋味!”
这个参谋痛叫一声以后,定睛一看,七、八个伤兵,躺在他的脚下,他正伏在一个死尸般的重伤兵的身上。他连忙离开他们,可是一条被戳伤的腿抬不动,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在伤兵们附近一堆烧焦了的、还在冒烟的木头上,嘴里连声地喊着“救命啊!没得命了!”
他意识到一个伤兵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戳了一刺刀。
……
那个参谋许久没有回来,林修梅抓起手边的电话机,摇了几下,还没有问明对方是谁,便大喊大叫起来:“你们他妈的什么时候杀进常德?你说什么?固守待援!固守待援,知道不知道?固守就是要守的牢固!不许你们再约我丢掉一尺一寸的地方!要跟我出击!出击!把敌人统统打死在阵地前面!马勒戈壁!叫小鬼子朝常德城开炮啊!喂喂喂……”
电话又不通了。林修梅用力的把电话摔在地上。
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参谋长,在林修梅的愤怒稍稍平息以后,翘着小胡髭说:“固守待援,重要关键是个‘援‘字!援不至则难固守!”
林修梅望望参谋长忧虑的脸色,又拍拍自己秃了一半的蜡黄的脑袋。然后命令报话员叫湘西护法军总部,请湘西护法军张溶川总司令长官讲话。
在这个当儿,林修梅走到地下室的外面去,望望黑压压的雾气蒙蒙的天空,用力吸了一口混和着火药味的大气。一道曳光弹的绿光,闪过他的眼前,一个不祥的预兆,使他打了一个寒噤,马上又回到地下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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