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哼,哼,你看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真是受用呢。
若愚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谢梨容!你有种!受了你爹的气,就拿我娘撒气,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冷不丁,又想起母亲的话“以后凡事都要让着梨容”,更加烦躁起来,于是板起脸,狠狠地瞪她一眼,一甩手将她抛在了身后。
梨容紧跟几步,叫道:“若愚哥哥。”
“不准你再叫我若愚哥哥!”若愚恨恨道:“以后也不准你再去梨园!”
没有别的办法,我不痛快,也要搞得你不开心!
“怎么了?”梨容细细的声音传过来。
“你心里清楚!”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便不再理她了。
梨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细想起来,这几天,他对她,都是冷冰冰的。是出什么事了?他的态度,怎么变得这样快呢?那日去借书,他的话,言犹在耳,并不是一个骄纵无礼的人啊,怎么一下,又这么讨厌我了呢?难道有什么误会么,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
她忽一下,变得黯然。
“小姐。”佩兰拉拉她,提醒她该走了。她又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佩兰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娘。”
她不想多事,如果让娘知道,倒不会对他怎么样,无非印象不好而已。她知道,娘虽然不讨厌他,可也,不是特别的喜欢他,她不想,破坏了娘对他的印象。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不知道原因。他是客人,是爹的贵客,是谢家的恩人,她应该是要维护他的,梨容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吗,梨容自己也知道,并不尽然。她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从在家门口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的样子,就时常浮现在她眼前,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这是为什么呢?
再一日,晚饭,餐桌上,若愚又是姗姗来迟。
“别光顾着温书,身体还是要紧的。”谢夫人好言规劝。
若愚点点头,埋头吃饭,可大家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饭上。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却又放下筷子和碗,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又举起碗筷,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愚,”谢夫人说道:“你叔父去陆洲要大半个月,你娘去寺里吃斋许愿,也得十来天,你可不能瘦了,不然我怎么向他们交待?!”
“婶娘,”若愚抬起头来,请求道:“以后我可不可以不来前厅,就在梨园里用餐行么?”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一道目光满含着关切射过来,谢梨容!不用看他都知道,在肚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假惺惺,懒得理你。
谢夫人敏感地瞟了女儿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她更加认真地审视了女儿一眼,梨容迎上母亲的眼光,忽然脸色一红。谢夫人收回目光,想了想,点头应允:“好吧,你就每日在梨园里吃吧,只是,足不出户,不要闷出病来了才好。”
“谢谢婶娘。”若愚应了,稍微松了口气,快速地扒了几口饭,碗筷一放,先自回去了。
梨容担忧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轻叹一口气。
谢夫人问道:“怎么了,梨容?”她说:“难道你也没胃口么?”
“不是的,娘,”梨容小声道:“他什么都没吃呢。”
“你吃你的罢,”谢夫人笑道:“饿不着他的。”她夹一筷子菜放到梨容碗里,说:“多吃点,长好点,过几日,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史公子。”
梨容的脸色才恢复平静,被母亲一说,复又涨红了。
谢夫人轻轻一笑,喊道:“白颜,你去吩咐厨房,晚一点给少爷准备消夜。”
女儿,是善良的,可是,除了善良,对他,不要再有什么别的感情才好。谢夫人想到那断成半截的香,不由的蹙紧了眉,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她最最担心的事情,千万千万不要发生啊——
在回廊上,迎面碰到濒洲。
“小姐,”他见梨容望着自己手中的布包,便说:“少爷的墨和纸都不多了,笔也秃了,所以我去库房取了些来。”
梨容点点头,示意他打开布包,轻轻地用手一拨:“怎么,都是些次货呢?”
濒洲解释道:“库里也没了,管家要我先凑合一下,他马上去采购,”他望小姐一眼,又说:“但徽纸一直紧俏,管家说也不一定买得到。”
梨容想了想,说:“你到我房里去,把我那里余下的好纸和细墨拿给少爷,这些,就换给我用吧。”
濒洲应了,又折回去。
“等等,”梨容叫住他:“不要让少爷知道。”
她想起他横眉冷对的样子,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不然,依他的脾气,死都不会接受的。
他缘何对我这么有成见呢?梨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梨容,今日娘带你去集市上看看如何?”谢夫人一大早,就到了女儿房里,看见女儿正坐在案头看书,便拿过来,合上,说:“不要看了,你又不要考取功名,趁你爹爹不在家,娘放你的假。”
谢夫人拉着女儿兴冲冲地出了门。
这是早春的第一个大集,远道的商贩几乎全都出动了,各种货物应有尽有,逛集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
谢夫人让马车远远地停在集市外围,带着女儿和佩兰就逛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谢夫人吗?”一个穿暗红色锦袍的夫人,亲热地走过来打招呼。
谢夫人笑道:“孙夫人啊,好久不见。”回头对梨容说:“这是御史大夫孙仲卿的夫人,快叫阿姨。”
梨容缓缓道个万福,叫道:“阿姨。”
孙夫人一双眼,乌溜溜就看到了谢夫人身后:“这是令爱吧,啧啧,真是,真是,恩,人见人爱啊。”她将梨容拉过来,上下好一阵打量,赞道:“都说谢小姐有沉鱼落雁的容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靠近谢夫人耳边,小声道:“我可跟你说好了,我那三个儿子,你无论如何要选一个出来做女婿啊,”又执了梨容的手,很是喜欢地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儿媳,绝不会亏待了你……”
梨容的脸,刺红。
好不容易送走了孙夫人,谢夫人眼尖,又看见了昌平侯夫人,她跟梨容说了声,就急急地赶过去打招呼。
“娘!”梨容叫住她:“我们还是分开走吧,你熟人多,我和佩兰自己逛吧,到时候马车上见,行么?”
我不就是拉你出来让夫人们瞧瞧的,也方便我将来找个乘龙快婿啊,谢夫人心里这么想着,知道女儿很不习惯,嘴里却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就怕被她们看猴子一样评头论足,也罢,自己去逛吧,要小心啊。”
“知道了,娘。”梨容应到,欢喜地带着佩兰去了。
没有了娘在身边,也没有了夫人们的咄咄眼光,梨容安心多了,顺着小摊一路看过来,眼光就被一个卖笔墨纸砚的摊子吸引了。她紧走几步,往柜台上一望,一眼就看中了那锦盒里的端砚,伸手去拿,却不料身后正有一个公子,此时也把那端砚当成了目标,两人同时探手,冷不丁就碰到了一起。
梨容慌忙收手,那公子也急忙抽手,两人一对视,梨容没看清来人,先就红了脸,那公子只是呵呵一笑,低声道:“冒犯了,还是小姐请。”声音低沉,温和而有磁性。
梨容也不好意思再看他,点点头,拿起了端砚。
那公子也不避让,依旧站在梨容身边,注视着梨容。他一身蓝缎锦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位紫袍公子,看着这一幕,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甚是平静。
佩兰轻轻地把小姐往一旁拉了拉,那公子见状,明白佩兰的所想,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并没有挨着她呀,你紧张什么呢?”
梨容闻言,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眉尾之处,有一颗黑痣,此刻正看着她笑容可拘,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儒雅之风,倒也不象个坏人。
她的眼角余光扫过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相比之下,这位公子倒是长相特别,一双虎眼,射出锐利的光芒,似乎可以把一切都看透一般,鼻子笔直挺拔,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上,是让人感觉很是坚毅的唇,整个人,沉默如铁,面上更是冰封般冷酷,再加上健壮刚劲的身形,一眼看过去,很是骇人。
“小姐,这个人,好令人害怕啊。”佩兰小声嘀咕道。梨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相貌,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将佩兰带到一边,离开他们远些,复又把眼神移回到砚上。
蓝缎公子再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悠然一笑。紫袍公子依旧冷着个脸。
“小姐一看就是读书人,肯定是识货的,这端砚遇露即凝,是砚中极品。”买砚的老人征询道:“喜欢不?买下吧,我便宜点给你。”
“是好砚,”梨容点点头。
“比起贡品端砚如何?”蓝缎公子在一旁说话了。
老人回答:“贡品自是不敢比,不过这砚,也是出自贡品产地,是从贡品中淘汰下来的,它的瑕疵就是易干墨,不用是不会知道的。”
“老人家您倒是老实。”公子笑道。
老人说:“做生意,愿买愿卖,诓骗就没意思了。”
“多少钱啊?”梨容问。
“不二价,”老人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那可不便宜哦,”公子笑着,转向梨容:“小姐还是听在下的劝,不要买了吧,在下家里,倒是有很多好砚,改天登门给小姐送去。”
梨容淡淡一笑:“素昧平生,好象没有这个必要罢。”
“相遇便是有缘,小姐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蓝缎公子爽朗地说。
梨容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了公子一眼,严肃道:“无缘无故,怎能受人恩惠?公子请自便,我们告辞了。”
紫袍公子闻言,犀利地目光扫视梨容一眼,眉头略微皱了皱。
蓝缎公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梨容走远,才回过头来,对紫袍公子道:“清新可人,不知是谁家小姐——”
紫袍公子低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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