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他那副没事似的神情,陈晚荣在心里感叹,今儿算是长见识了,遇到厚脸皮了:“哪里是对对子,随便念念罢了。”
李清泉眼光淡淡一扫,不能再装作不知了:“晚荣是在挖苦我吧?我这茶壶里有三种茶,这一把里是最普通的茶,我这里人来客去少不了,要是有个乡亲来就给一碗润润喉。这一把,稍微好一些,用来给我那些主顾喝的。这把泡的是青城雪芽,郑老爷子今儿来提货,他就好这口,我不能不给他敬这茶呀。”
想起适才遇到那位郑老爷子的派头,他一定是一个很有名的富商,要不然李清泉这种长着三只眼的商人不会那般亲热,一个劲的拍他马屁。
他居然自己把这种事说出来,陈晚荣对他这种小人胸怀不得不感叹,嘴里道:“李老爷子言重了。人分三六九等,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爱好,尤其是经商的更得把握好主顾的喜好,爱听曲的得给请个名伶,爱酒的就得给准备好酒,爱风花雪月的就给找个漂亮的红牌,郑老爷子爱茶实是最好侍候的了。”
李清泉身子猛的前倾,不再靠在椅背上,有点惊异的打量着陈晚荣:“晚荣,你怎么变了?甚时间这么有见识了?你这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就算商人也未必有这等见识呢。”
作为化工企业的部门主管,陈晚荣没少陪客人,对客人的各种嘴脸烂熟于胸,这话是经验之谈,李清泉这个久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哪有听不出其中底蕴的道理。
“李老爷子过奖了,我随便说说。”陈晚荣打着马虎眼。
李清泉提起茶壶,向一个细瓷茶杯里斟茶,壶嘴对着茶杯,一股绿色的茶水流入茶杯,一股浓香冲鼻而入,沁人心脾,陈晚荣暗赞一声好。
倒完茶,李清泉把茶壶放下,端起杯递过来:“晚荣,你品品。”
陈晚荣一瞧,只有小半杯,这个李清泉还真够抠门的。他之所以要给陈晚荣品品,不过是陈晚荣发现了他的秘密,不得不给。多了,又觉得给陈晚荣这个泥腿子喝太浪费了,这才给小半杯,意思一下而已。
对他的心思,陈晚荣了然于胸,不能接受他这种施舍叫化子的做法,没有伸手去接:“李老爷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种庄稼人喝这种珍贵茶太浪费了,还是喝最普通的就成了。我们穷人家,人穷志不短呐!”
李清泉本来就舍不得,也就顺手把茶杯放了下来,可是陈晚荣后面说的是:“这青城雪芽,我倒是听说过,有人还给做了一首诗,有一句是‘仙茗自仙家’,思意是说青城山本是仙家修炼之地,而这青城雪芽出于青城山,喝这茶的人和神仙一样清高飘然出尘,卓尔不凡。”
青城雪芽外形纤丽,汤汁碧绿清澈,是难得的名茶,不仅唐朝有,就是现代也有,陈晚荣没少陪四川客户,听他们说起过,陈晚荣也就记下了。
这个郑老爷子是李清泉最大的主顾,好的就是青城雪芽。天下名茶何其多,郑老爷子独好青城雪芽,与其说是爱茶,还不如说是爱慕青城山的仙名。青城天下幽,自古就是修道之士荟萃之地,这句“仙茗自仙家”要是让郑老爷子知道了,比送千两纹银还要让他高兴。
要是把这诗送上的话,生意也就更稳当了,李清泉忙把快放下去的茶杯又端了起来,递向陈晚荣:“晚荣,仙茗自仙家这诗有意思,你全记得吗?”
陈晚荣并没有接茶杯,岔开话题:“李老爷子,还是说说桶吧,一百二十文一个,这不能少。”
“不急,不急。这点小钱不算一回事。”李清泉的口气完全变了。几十文钱和牢牢抓住一个大主顾比起来谁轻谁重,不用想都知道。
陈晚荣可没那么容易上道:“您家大业大,几十文钱自然不放在眼里,可对于我们穷苦人家来说那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话很好听,可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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