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听不懂他说话,只卯足了劲吸纳灵气,就见谷中平地生起阵旋风,草屑黄花尽卷而来,团团裹住那猪身,如茧如俑。大凡妖物化形,须熔去横骨,蜕却妖身,以天地元气淬炼凡躯,重塑物形,神离巢臼,化云虚隐,是为顶轮。如乌司马头顶云焰上一只乌鸦;如黑龙王身后虚空中一条孽龙。
陈诺倒是未曾亲见有妖大成而得人形的,颇觉有趣,远远便找个地方坐下,静观其变。不过两日夜,暮春时节本自欣荣的山花野草尽数枯痿,一股燥涩之气迎面扑来,灵气已尽。谷中巨茧收缩鼓胀,初缓渐促,有似心跳。待到急不可辩时,猛地一顿,缩到极点,骤然爆开,枯草残花激飞若箭,唬得陈诺忙闪到块山石背后,噗噗声中,石粉乱溅。
只听一声惨厉哀号,猪刚鬣已蹦起三丈余高,觑准了砸将过来。陈诺叫声不妙,这货果然还是个人身猪头,有气没地出,要寻我晦气哩!不敢大意,照碎石丛中一滚,手脚并用就窜入林中。
猪刚鬣一屁股硌得呲牙裂嘴,坐地大哭。陈诺听见,却又生疑,也是看他可怜,便蹑手蹑脚回转了来,问道:“化形有成,正该相贺,怎悲伤若此?”
不应,陈诺又道:“你瞧人齐天大圣,也是得了天仙的,留了猴身不褪猴性,天宫都能闹上一闹,你便仍是猪头,比他却多了人身,纵本事不如猴子,体貌难道还差了?再退而论之,这天地之大,由你来去,岂不强过猴子五行山下受苦?”
猪刚鬣闻言骂道:“你个遭瘟该劫的山神!俺老猪乃天庭有职有品的北极四圣之首,巡天游河总管,怎拿来与那草根子弼马瘟相提并论?我哭者,二百年苦修强运化形,却因少了些许灵气变成这副模样,嫦娥本就嫌我粗丑,往后再去广寒宫怕是连门槛都摸不进也。”
陈诺愕然,这时候还想着嫦娥,活该你一世当猪!也罢,再指条路与你,因果两清。遂就开口道:“你与嫦娥无缘,命中却有妻室,应在金水之交,乌斯藏国,高老庄内。保你三年桃花运遂!”
猪刚鬣赶忙问道:“怎的只好三年?不是俺夸口:这下身物什能当钢棒儿用,且磨个三十年看看能不能细了一丝去?”
陈诺怒道:“我把你个馕糠的夯货、该阉的公猪,三年艳福还不受用?却是折了多少福,要做和尚去还。西行路上,有你苦挨!”
猪刚鬣听了,满心疑虑,扯住对面衣袖,叫道:“话须说得分明!俺好生生做甚的和尚?还放着东土福地不呆,反倒要去西行?”
天机不得泄露,一句两句好说,详言备述要遭雷劈的,你又不是我爷老子,值当为你玩命?陈诺打定主意只是不语,急得那猪头方寸山中冒烟,泥丸宫内着火,炸了胆毛,绰手捉来,擂钵大拳头捣蒜泥般落将下去,嘭嘭有声。
陈诺挣了几挣,却哪里脱得开身?只好拿手护住头脸,斥道:“猪头,你命如何自有人算计,何苦来找我?有胆去普陀山撒泼,欺我现下使不出法力神通算哪门子好汉?你打我二十三锤,将来仔细归还十倍!”
猪刚鬣嘴里仍在嚷嚷,心下已是怕了,收了手道:“你皮也忒厚,震得手疼,回头再打。刚说有人算计俺,却与普陀山有何关碍?去那里撒泼,嫌命长么?”
陈诺道:“总之你弃道从僧已然注定,几百年后西方地界也能混个尊席,嫦娥却是莫再想了,从来只见欢喜佛,不曾遇到欢喜猪的。”
猪刚鬣哼道:“便近不得女色,可禁得住俺这张拱嘴?有道是有奶便是娘,任你西方东方,想我归依,吃食万不能短了去。若少了欠了,嘿嘿,孙猴子脾气大,俺也不秀气!”
陈诺懒得理这吃货,转身要走,猪刚鬣忙问:“金吾哪里去?”陈诺道:“这地方死气沉沉,呆不爽利,我原是要去吴都找人,就此别过。”
猪刚鬣涎了脸,连声道:“俺也去,俺也去,久闻吴中名娃勾人,不去见识,等当了和尚岂不悔死!”
陈诺心想外面那几个雌儿着实狠辣,清空明显重色忘本,不若带个保镖出去,缓急时也能顶缸。死道友不死贫道,仙家功法头一条!也就应下,打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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