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听他提及“莲台”,心想人家拿命护我,如今却要伤殒,我还舍不得这身子救命报恩,岂不是枉自为仙?罢罢罢,便予他一回,偿还了因果,再求取仙道吧,因就开口:“何需死?我助你疗伤就是。”
孽龙大喜,心想你我阴阳交(合)之时,引动天地异相,三品莲台必然大成,我再伺机取了,化生应龙,自去天宫逍遥,谁管你累劫修行尽付流水?不由连连说道:“仙姑之恩,等同再造!日后吾必善待,若违此言,教我永受剑桀刀剐之苦。”
突听耳边传来声音:“既然如此,便依你所愿。”
孽龙骇然,却见个虱子从头发上跳下,落地化人,正是仇家。原来那泡泡来时,陈诺已然变化成虱子附着孽龙头上,想听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竟然有堪堪注世之仙与孽龙搅在一块。这一听还真听出名堂,原来是个涉世菜鸟,抵不过影帝级的表演,就将入毂也。
仙姑正一肚子气憋得难受,也是发狠,摘下玉钗迎风一幌,已是通天砌地宝莲花,散出无尽金光罩压过来,如山如岳,定住陈诺。孽龙神魂尚在震荡,施不得法,见有机可乘,便现了原身,蜿蜒探首,血口大张,意欲活吞仇人。
——却不料,仇人陡然暴起,拨剑相迎,那剑竟然剧涨十丈,顺着龙口刺下,就要穿喉!孽龙吃痛,忙摆直躯体,任剑入腹,还想吞了仇人手去,岂知剑身一荡,神魂中又有钟响,识海顿生滔天巨浪,几个波涛涌来,便已失去意识。
陈诺默运化形化羽,展臂划过,喝声:“疾!”,就见龙身与剑同缩,变成剑鞘模样,正好应了方才之誓:永受剑桀刀剐之苦。孽龙属火,火能克金,人剑置于其腹,剑气收敛,再不虞剑鞘化灰之烦也。
仙姑想不通本命莲花明明镇压得成,却还是被他收了龙王。虽然明知不妥,但那心中却是长松一口气:也好,我替龙王报仇,也算偿恩,当可了却因果,再不需以身相酬了。遂将拂尘往空中一抛,顿时化作杆莲叶,与荷花相映,又生青光。
陈诺忽觉得金光如山,青光似水,一错眼,便入山水之间,如临水墨,可不又是一道幻境?境中有村郭人家,田舍桑麻。本是地仙境,便只生地上物,若困人仙,绰绰有余。
她却不知面前这货证道红尘,已踏人道,再修一万年也还是个人仙,便称人仙之宗也不为过,但他修为,早晋天仙!不然以龙族地仙之力,却被追杀万里,理从何来?
陈诺好整以暇,先用孽龙须将剑鞘系了,负于背后。再伸双手,如开门敞窗一般,凭空把天地撒开道口子,恰如电影银幕被划破,虽然画面仍然生动,只是人却下了舞台。
仙姑大惊失色,见那荷叶已从中裂,知道不是对手,忙挥手一招,收了法宝,拎起小红如飞而逃,也不辩道路,摄起疾风,却是直投西北去了——地仙未曾注世,便习不得驾云飞腾之术,只好风遁——真真好风,一刮数千里,沿途雨如丝,待仙姑力尽,风停雨住,却已到了平凉地界,寻个山崖落了,只见此处:
斗星高被众峰吞,莽荡山河剑气昏。
隔断尘寰云似海,划开天路岭为门。
松拿霄汉来龙斗,石负苔衣挟兽奔。
四望桃花红满谷,不应仍问武陵源。
仙姑略作休憩,再要行时,陡然僵住了身子,缓缓转过头去,那崖下一松,松下一人,人手一扇,也不是蒲草,也不是纸面,却是片芭蕉,还系着红线。以仙姑地仙修为,竟不知他何时到此,还是一直在此!那人倚松而卧,尚在打呼,可是奇哉:你看他时,得听呼声,不看他时,声消不闻。若用神念探视,明明松下空如也,半分气息也难察。
小红也奇,问道:“小姐,那松树虽说苍翠,也不过生得久些,并无异处,你却盯着瞧什么?”
仙姑斥道:“胡说!明明树下有个人,难道你没看见?瞎了不成!”
小红朝那边望了又望,终还是诚实战胜恐惧,说道:“哪里有什么人了?许是你逃了这么久,累花了眼。”
仙姑大怒,那野道士欺我,打他不过,也就算了,连你这小丫头也敢顶我?一指树下,喝道:“看!那不就……”
山风拂来,松针似语,只是那边,早已空荡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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