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领命回营,全军四更起行,十余里路转眼就到,连营盘都不用收拾,不过些许盗匪,打完还能回来睡个回笼觉。元帅既横了心要玩大,自然就起了一锅全端,不留活口的主意,免得事后麻烦。排兵布阵便不再考虑什么围三阙一之类,就打死围。平阳府本为王家行宫,其广自不必说,这小一万人展布下来,也不过堪堪封住四路,再派游骑居间联络,监视异动,密疏相辅,已将院墙团团围死,便有苍蝇飞出,也须留下头来。
明火执仗,铁衣锵锵,早就惊动府卫,就有门丁上前喝斥,话未出口,一刀落下,身首异处。警钟便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敲响,府内掌灯点烛,只迎来箭如雨下,引着纸幔之物,登时走水,就有想来救火的,也被射成刺猬,火势迎风而展,已朝四下席卷过去。
元帅怒骂:“哪个混蛋下令放的箭?”弓营指挥上前叉手,这打仗不都是先射后冲再扫荡的么?草(通假)典上写得明明白白。却被狠踢一脚,吐沫星子劈头盖脸就喷上来:“草典你祖宗!老子一万精兵对几百护卫还用草典烧了府中财货,俺找谁要去?”那指挥一呆:“不是说盗匪吗?怎生是护卫?”元帅噎着,得,说漏嘴了,高监军适时开口:“那些护卫谋逆,与盗匪勾结,掳掠公主为质,已然把占了平阳府。”
指挥疑道:“数百护卫尽数谋逆?不太可信吧,莫不是消息有误?”高监军上前拍拍他肩膀,和颜悦色道:“嗯,言之有理,不如你去打探打探。”指挥稍楞,这都烧成火海一般,还有什么可探的?突觉甲带一紧,命门受控,惊呼声中被掣起,头前脚后远远朝火海中扔去。元帅心跳,这高公公深不可测啊,果然是高,还好昨儿没耍横,不然说不得现在落火里的就是自个儿。
火势漫卷,阻隔内外,前门却是攻不成了,元帅下令推倒角墙,从侧边杀入,一进府中,兵形四散,搜捡活口,抢掠金银。高监军不管,带元帅并亲兵扈从数百人径自奔向后园公主寝楼所在,沿途遇仆从丫环惊慌乱窜,俱是一掌了结,直直到了后园月洞。
没有想象中的乱相,百十名护卫守在园中,当先一人执剑如临渊,剑身明光流淌,正是“破云”,园中楼宇之上,有数十婢女静立,衣衫并不齐整,虽在发抖,却无声出,极有规矩。顶阁已然打开,一男子轻袍缓带凭栏迎风,两名女子侍于左右,灯影所照,凹凸玲珑,风姿绰约。
高公公一指当先护卫:“孙不归!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可还要与咱家过招否?”那孙不归挥剑虚划,喝道:“高师傅,我敬你是前辈教习,放平日自不敢稍有冒犯,但你火烧平阳府,纵兵公主楼,滥杀仆役,抢掠金银,已犯下滔天大罪,祸及九族,我劝你速速罢手,自缚于前,或可保你老命!”
高公公杰杰尖笑:“九族?嘎嘎,我唯一的干儿子被你们撕成了两半,我还有九族?”孙不归惊道:“你是那禽兽熊恺威的干爹?梁王府也参与作乱?”高公公大怒,展出卷黄绢念道:“制曰:大长公主熊梦晴,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着令羽林军缉拿归案,押赴都城,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
众护卫嗡一声乱起来,他们老熊家窝里斗,俺们大头兵哪敢插手?连孙不归亦是犹豫,却见高公公手一挥,亲兵扈从围上来举刀乱砍。护卫有闪的,有降的,就是没有敢打的,无头苍蝇一般,奈何对面只要死尸,不收活人,下了狠手,片刻间就只剩孙不归一人,楼上婢女见不得血,终于尖叫出声。
高公公收了怒气,面露诚恳:“小孙,咱家知你自潜邸时就效忠王上,多年不渝。今大长公主谋逆,我料你并不知情,也罢,咱家便做主一回,只要你把公主擒来,将功补过,便饶你性命,王上面前再有封赏!”
孙不归回头,见大长公主三人正在楼顶俯望,却不作声。高公公又道:“羽林军一万余众,已将平阳府团团包围,插翅亦是难飞,你便不去,又能如何?反误了身家性命。”孙不归深吸口气,不看他,只看剑,说道:“当年你教我剑术,论及剑道,首要为忠。剑为兵中君子,君子不器,有成且达,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高公公厉喝一声:“不识好歹!”双爪已至,竟然惨白若骨,孙不归挥剑一挡,“当当”两声,爪无毫伤,剑却弹开。那白骨爪径直探入,就要开膛破肚,剜心掏肺。好个孙护卫,一个铁板桥,两只探裆脚,左手往地上一撑,连着在老太监蹬了十数记,借力滑开丈外。
若是别人,这会怕是已经鸡飞蛋打,一命归西了,可高公公何人?那是没卵子的,随你蹬就是。使个如影随形,不待孙不归复起,双爪又下,直接照着喉管脑门,已有阴风及面,孙护卫势尽,闭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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