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位于大月国西北面,再往北去越过宁海关,就是横芜山脉。
横芜山脉横亘在云梦泽大陆中西部,像一条绿色的巨蛇,将整个大陆西面分为南北两部分。山脉内古树参天敝日,各种凶猛的珍禽异兽不计其数,要想穿越过去,往往九死一生。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山脉内各种珍稀材料最是让人趋之若鹜,于是像宁安城这样靠近山脉边界的地方,自然繁荣热闹。只是最近却是不大太平,据传西边和楚月国为争一个新发现的矿打了起来。楚月国有西部难得的大平原,不似大月国山岳众多,两国比邻而居,都邻着横芜山脉。
这几日,宁安城城里流言四起,好多从宁海关逃回来的人都神色匆匆地离城而去,也带来宁海关闭关以及战争的消息。
一大早,天才刚刚蒙蒙亮,宁安城外的一处山坡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已经忙活了一早上。
“柳老头,你倒精乖得很,看着马上要打仗了,竟然用升天来避开战乱,这招倒是妙得很。”小孩儿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动作不停,捧上最后一捧土后,抬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小脸上又添几道污迹。
他捡起一旁的破木板往坟前使力往下插,又说道:“去了那边,自己吃饱穿暖点,别被其他乞丐欺负了……唉!看我说的。生前是乞丐,死了就不要做这行了,改改行吧。你不是识文断字吗?以你的水平倒是能当个教书匠,以后别老拉着我学……呸呸呸!以后你也拉不着我学了,去教那些小鬼头吧。”
破木板竖立好了,小孩儿特地捡了几块石头堆在木板下压住。只见木板上几个用炭灰写的“柳元城之墓”,字迹稚嫩,但还算有模有样。
又拿起香烛和一扎纸钱烧起来,他继续絮叨:“来拿钱,买点吃的,别做个饿死鬼。眼看就要打仗了,昨天我看到有大队的兵士进城,搅得城里鸡飞狗跳的……如此,我想不如去庆城看看,免得这里打起来无端失了性命。只是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给你烧纸……”
他眼望着“柳元城”几个字,陷入沉思,缓缓说道:“你养了我四年,给了我活命的机会,后来你瘫了,我四岁就开始天天跟着一群大乞丐头子抢吃食,好歹也养了你四年,现在又给你送终,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以后咱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等我死了就去找你……你要愿意……算了,这些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
说到这里,小孩儿说不下去了,沉默地烧完手里的黄纸,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一眼那寒酸的坟堆和破木板,一抹眼睛,轻轻说道:“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名字。”说完一转身,疾步往山下而去,再没回头。
小孩儿,大名柳清欢,从出生就被遗弃,被老乞丐柳老头捡到,从小就在宁安城的乞丐窝里讨生活。如今长到八岁,身量却瘦弱得像六七岁的孩子。
宁安城东边往庆城的大道上,拖家带口逃避战祸的人们,带着行李,跟着待从,或坐车或步行,队伍从城门口已经延了好几里。
这些人大多都是富商富户,只有他们最重视自己的财产,所以一听到战争离此不远,立马溜之大吉。而平民老百姓却没那个能力,反倒舍不得自己那点微薄的家当,战争一天没打到家门口,就赖死苟活地不会挪一寸地儿。
而像柳清欢这样的小乞丐,孑然一身,两袖清风,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双脚站处即是家,再加上唯一亲近的柳老头死了,于是卷好烂席破被,准备去庆城见见世面。
混进城外逃难的队伍里,许多人见他一身破烂衣衫,脸上糊得跟花猫似的,都避之唯恐不及。有那做作的还要拿衣袖掩住口鼻,仿佛他身上臭不可挡似的。
对于这些异样的眼光,柳清欢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悠哉游哉地跟着人群往前走。
就这样一走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日头移到正中,人们已又饥又累,便纷纷停下来造饭。有人拿出干粮,有人就地生火,而柳清欢只是拿出小半块又黑又硬的馒头,就着凉水慢慢吃起来。
如此休息一下,就继续赶路,一直走到天擦黑才停下来。好在时值夏日,今年又格外热些,幕天而睡也不太冷。
柳清欢把破席铺在树下,也不吃喝,直接躺倒。他天未亮就出城埋葬柳老头,又直走了一天,如今已是累极,这会儿一躺下直接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柳清欢精神好了很多,跟着人流继续上路。走到半道,突看到路边野地里东一茬西一茬长有些野菜。柳清欢欣喜非常,他从小跟着柳老头行乞,讨不到吃食的时候就跑到城外挖野菜,所以对各种野菜如数家珍。
可惜野菜最是刮油,却不能当主食,不然这横芜山脉附近倒不缺野菜吃。
于是柳清欢边走边摘,到得休息时已是采了一大把,去河边洗尽后,拿出一个破陶罐架在火上。等水烧开,把野菜放进去,放一撮盐,吃起来竟十分鲜美。
正吃得开心,一个着鲜嫩黄色衣衫,梳着双髻的十六七岁女子好奇地靠过来。
那女子衣着精致长相甜美,圆圆的脸上未语先笑,只是头上并未配戴贵重的首饰,显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她指着柳清欢未用完的野菜问道:“小哥,你这野菜卖是不卖?”
柳清欢一转眼珠子,笑道:“不卖。姐姐要是看得上,尽管拿去就是。不值当什么,这地里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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