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四年,上亲征于洪州,借佯叛乱京城之荣亲王力,困而破之,又驱清平教与祭祀一族于锦州,震北胡而平乱党。
冬雪既下,地动而摘星阁尽倒,教主亡于乱兵之中,有蒋姓之人率而归顺,清平教遂覆于锦州地界,祭祀一族不复存在。
岁至隆冬,洪州撤封地而设州省,晋王言受清平教蛊惑,投诚而上不允,囚于京而卒于腊月;定州重设刺史而吏部亲督查之,有民疾而病者十之有四,降流寇等近千人以填定州之缺。
岁寒而百木凋,顾尹昭半披着儒袄卧于暖阁榻上,手捧清茶啜饮,半迷半醒,悠哉闲适的瞅着手里的册子,上头的朱笔御批醒目万分。
“顾大人好生闲情雅致。”荣逸轩自他背后的回廊而来,甩了飘雪的披风与仆从,扬手将另一本金册递到他面前。
“不敢当,哪比得过如今大忠大义、官复原职的荣王爷您,臣民可都赞颂皇上英明、王爷忠勇呐。”顾尹昭极不情愿的从榻上起身,懒洋洋的行了个礼,抬手就抓过那金册翻阅。
荣逸轩大方的坐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顾府仆从递来的苦茶,对他的挖苦置若罔闻,正色道:“西离复国一事,还是交予顾大人办为好。”
顾尹昭不以为意的耸肩,在侧坐下:“离国一事也要等过了正月,眼下大捷后修生养息,这京城也横竖遭了西离祸端,此时风平浪静,还是的做些别的好。那王子和公主有人伺候着,先行递过盖了印的文书,押上顾某的人头,皇上和王爷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荣逸轩不动声色的默许。环顾四周的清简装饰,若有所思的道:“要逢春,顾府倒是节省。”
“北胡派人修好。如此这般,坚守前沿的张余。倒功勋不少,可惜下官中途被召回,本接了王爷是件好事,谁知如今里外不是人。再铺张浪费,就不怕皇上把我像晋王那般砍了?”顾尹昭说得轻巧,可字里行间尽是苦味。
“皇上若信不过顾大人,这景王交还封地印鉴一事,还不是给顾大人你去办了?”荣逸轩斜眸。嗤笑出声。
“那景王本就是个审时度势之人,眼下晋王被诛,他若不主动交还,还怕皇上日后不办他?这可是烫手山芋,要不然,王爷你接了去?”顾尹昭递过方才榻上看的那本金册,佯做赠与之姿。
荣逸轩这才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本王烦事缠身,异姓王‘辞官’而还政,定州调配人手一事与锦州地动一事都在手上。楚大人病入膏肓,这京城府尹得要另觅良才,最近许大人又闹着告老还乡。皇上偏偏不允,这一头可仍是本王安抚着,顾大人可别再添乱。”
“说的是,最近皇上脾气那么差,冷脸算轻的,薛元彻前两日可被骂惨了。皇上还命史官都抹了异姓王的记载,看来是真的打算重新来过,不想再计较苏姑娘了。”顾尹昭一语既出,旋即沉默下去。悄悄的把金册搁回去,闷声饮茶。
荣逸轩听他提起苏若芸。面上的容光俊朗也跟着迅速的暗沉,下颔紧绷而薄唇轻抿。半晌才惆怅的叹息道:“皇兄,应是放不下的。”
顾尹昭顿时脊背一僵,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暖阁除了炉子,有热气的只有在座二人,他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小声的道:“皇上不是真打算将山庄挖一遍吧?”
“怎么,顾大人也知道?”荣逸轩也跟着压低声音,言辞闪烁。
“不瞒你说。”顾尹昭轻咳了一声,坦白道,“那挟持我的人身手不错,身份也看着不低,就这么把我放了,总要回去复命。这不是还有个夏朱月呢么,他扣了你的侧王妃让她传话,你再瞒着皇上说是手下,凭他的招摇过市,总有一天会被皇上察觉。这扶苏的密道,肯定不止山庄这一处。”
“不需要察觉夏朱月。”荣逸轩瞅着越发把自己裹成球的顾尹昭,苦笑一声,道,“瑛儿带了个祸端回来,光用想的也知道,皇兄可不笨。”
“王爷是说,皇上就这么算了?”顾尹昭见他微微颔首,如临大赦,长舒一口气,“那顾某可什么都不知道,顾某被挟持的时候,可是晕着的。”
荣逸轩讥讽而笑,哼道:“当初让若芸早有察觉、趁机溜走的,也并非顾大人。”他念着若芸的名字,忽然心生烦闷,心头霎时被阴云笼罩。
“何以皇上放不下,却算了?”顾尹昭察言观色,问题简洁之至。
“皇兄曾同我提起过。”荣逸轩望着窗外的飘雪,有些艰难的开口,“那日他本欲说句心里话,到了嘴边却偏偏成了同去是想窥探天意、要治世卷轴以求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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