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下去。”百泽抬了抬手,立刻有人进来将李慕往外拖。
“饶命啊,饶命啊!”李慕下意识的磕头,为了这个女人他统共得罪了三个大人物,悔得肠子都青了,眼下不知该向谁求情才好。
等他鬼哭狼嚎的被拖到门口,程清璿却出声道:“暂时留着他的命。”
“嗯?”百泽挑了挑眉,眯着眼瞥了瞥呆住的李慕,又看了看程清璿,目露黯然,“因为他是定州太守的儿子?”
“不,因为只有她可以定他的罪。”程清璿说着,缓缓的拔除最后一根银针,反手转动手指,那银针便像看不见的利剑一般射向门口。
李慕一声哀嚎便瘫软下来、动弹不得。
百泽见他颈后中了那穴怕是从此要半身不遂,蹙了蹙眉,嫌弃的抬手让人拖他下去,诧异道:“我以为你会立刻杀了他。”
“如果他敢有逾矩之事,我的确会立刻杀了他,眼下他还不配。”程清璿语气森冷,收起银针,又细细的替她把脉。
“你怎么知道?”百泽抱着手来回踱步,听着他耐人寻味的回答大感意外。
“她脉象并无此方面异常,且我替她验过伤,否则也无从下针。”程清璿淡淡的回答,眼眸又瞥向她脖子上仅有的几道红痕,一时间又目光森冷起来。
“喂喂……”百泽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他虽隐晦的回答,却也大方的承认,想来程清璿如此多半是想通了,放在平时可能半句话都不会多说。
不过若芸并无大碍,他倒是放心不少,看着她比昨日好很多的气色,百泽总算舒了口气:“还有其余人……”
“其余人,你且审了自行处理吧。”程清璿按着脉搏似有烦躁。急忙吩咐道。
“是、是。”百泽望了望天,又打了个响指。
这回侍卫们抬进来几个大柜子,柜子横隔密布,上头都刻了铭牌。
“这业城药铺里有的药都在这里了。你要什么自己拿,再多的品种可是找不出来了。”百泽指了指几百个格子的药物,如是说道。
程清璿这才站起身,急急的在药柜子上寻着药物名,仿佛周遭的其余都与他无关。
“清肃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大动静,迟早要气死。”百泽苦笑着,走到床前看着若芸,发觉她虽病着却并非气若游丝,相反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萦绕在她眉间、唇旁,似乎这一切不过是个考验与门槛。她跨过去了便能一路无阻。
百泽惊异于自己的发现,想起她一字一顿说着自己叫“苏若芸”的情景来,大约明白了几分。
只是她红润的脸色不太寻常,似乎正在发烧。
“药材不全,少了八种草药、三种动物药共十一种。你料理完这里就跟上来。”程清璿一会儿工夫已经将数百种药名看了个遍,回身对着百泽说道,“我要带她回龙华山庄,那儿是地气所集中处,柜藏药物也颇丰。”
百泽神色一凛,颔首以答。
正如百泽所猜测,若芸昏睡中倒并非痛苦。与躺在冰冷的永安宫中相比,她既非绝望也非哀伤,却是像在薄雾中不停的沿河而行,缓慢又从容。
只是她无论怎么走都万籁俱寂,河中的花灯随波飘着闪闪发亮,同她擦肩而过的人群无声无息。大多数看不清面庞且身影模糊。
她虽不知身在何处、是否还在祭河神的花灯会上,却直觉自己必须有勇气走下去,若停止应会落入某个她所捉摸不到的地方,若回首后退便一定会迷失在这里。
至少眼下,她始终未曾离开河岸。也未曾迷失方向。
只是在这空灵而寂静的情形下,她每走一段便能时不时的听到有人在呼唤,她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只能回答自己的名字。
而每每回答,她都能感到河中的灯亮了一下。
继而反复数次,她沉重的脚步开始变得轻快,路人变得越来越少,狐疑中自己霎时便掉了下去。
她来不及惊叫,却发觉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在黑暗中睁眼,她分明瞧见明朗一片,薄雾散尽后的景象竟是一处宽敞的居室——而她,正躺在此处的床上,双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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