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枝的尸体脸色泛青僵硬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双手上举,嘴巴大张,两眼圆睁的状态。
与活尸搏命时没空东想西想,如今看着这具尸体,四郎就觉得背后有些发毛。李桂枝明显是心存怨气,死不瞑目啊。
所谓六道轮回,报应不爽。李桂枝化作煞鬼害了许多人,只怕到了下面,是并没有什么下辈子的。就是有,也很难再托身为人。便是托生为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身。
这女鬼的确是既可怜又可恨。纵然李桂枝化作厉鬼,其实还是没能复仇成功。看着地上的活尸怨气犹存,死不瞑目的样子,想到她可能的结局,四郎心里也颇为感慨。
当然,感慨归感慨,四郎可没那个闲功夫夫去滥好心。李桂枝虽然是个弱女子,化作凶煞的时候,战斗力实在惊人,连苏夔都差点着了道。这女人若是能狠下心,做的事情往往比男人更绝。
道长刚才和凶煞斗法时伤了心脉,现正在幽幽月色之下闭目运功。殿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只传信用的纸鹤,他斜倚在墙边,把纸鹤展开浏览。
四郎虽然很无聊,却并不想去打扰自己师傅和在做正经事的殿下。刚才打斗的时候,他托在手里的接牌糕都散落在地上。四郎左右看了看,就蹑手蹑脚走进女尸,想要把掉在地上的托盘捡起来,。
“吃了阴阳接牌糕,便老老实实投胎去吧!”如同个事儿妈一般嘀咕着,四郎蹲□,捡起地上托盘里唯一一块干净的接牌糕,顺手塞进了李桂枝张开的空嘴里。听说人死后如果嘴里不含点食物,到了阴间就会沦为饿死鬼。
四郎的接牌糕一放进李桂枝的口中,便消失不见,而且原本掉落在地的那小半边煞鸡和提在道士手里的那只煞鸡慢慢合拢之后,从鸡冠子上冒出一股黑气,进入了李桂枝的尸体里。掉在旁边地上的怪鸡随之变为一只普通的雄鸡。
以为这煞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蹲在旁边傻乎乎对着女鬼碎碎念的四郎赶忙跳起来,火烧了尾巴尖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行功的苏夔摸上了自己的竹剑。连正在看信的殿下都抬起头,凝神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三位大人,小女有冤情!”地上的李桂枝并没有跳起来继续攻击,反而像是恢复神智一样,开口说道。
苏道长捉鬼经验丰富,并不信任凶煞口中所谓的冤情,殿下历来不爱掺和凡人的恩恩怨怨。这两个一见地上的活尸并不是要再次暴起发难,便不再关注女尸,各自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唯独四郎不仅是个闲人,还是个事儿妈,就颇感兴趣地追问:“你有什么冤情?”历来鬼怪奇谈里的女鬼背后不都该有个不得不说的悲惨故事吗?再说了,方才四郎打斗时,脑子里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连云寨里处处透着古怪。
“自从奴家那一日去山里被人罴毁容之后,就缠绵病榻。赵木匠开始对我还好,后来渐渐不耐烦起来。总算他还想在外人面前赚个好名声,多少有我和女儿一口饭吃。只是不久之后,赵木匠认识了花寡妇,我们母女的境况便一日不如一日。赵大力被那个贱人挑唆着卖了女儿,对我也是越来越不耐烦,恨不得我早早死了,再不去碍他们的眼才好。
我却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入冬后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因为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儿,总是梦见她在赵家受苦,就去寻她。结果女儿却不领情。虽然我当时伤心至极,却也没有寻死的念头。我的女儿我最清楚,虽然嘴上说的刻薄,其实还是心疼母亲的。她小小一个人被卖去了赵家,多少不容易?都说母女连心,因此,我虽然伤心,也并不怪她。
那日我离开赵家的别院,只躲在林中哭泣,却被找来的赵木匠拳打脚踢。踢打中,我的头撞到了树上,晕迷过去,然后就被赵木匠活活吊死在树上。赵木匠为了不让我回去找事,还随身携带着一种草药,点燃就能让鬼魂迷失方向。
不知道那草药有什么古怪,我闻过之后,渐渐迷失了心智,心里只想着要报仇。为了找到回寨子的路,我迷迷糊糊的杀了一个感觉很讨厌的人,然后迷惑了他的同伴,将我送回寨子。”
四郎忽然想到寨子口那具被吓死的尸体,问道:“那个伐木人也是你杀的吧?他又没有招惹你,还给你带路,你何必杀他?”
李桂枝微微有些生气地说:“我是贞烈女子,那人好色,寨子口欲行轻薄之事。他自己作死,却也怨我不得。”
四郎又问:“就算任老狗罪有应得,寨子里的其他人总是无辜的吧?”
“无辜?”李桂枝冷笑道:“什么是无辜?他们有我无辜吗?我死后好不容易找到路回家,就发现赵大力和花寡妇居然就在我的灵柩旁边亲热。听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今日根本不是赵大力一时生气失手误杀,而是他和花娘子早就有密谋,要除去我这个碍眼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我也知道自己貌丑,且身体也不好,无法给赵家开枝散叶不说,连妻子的义务都不能尽。所以听了这话,倒也死心,打算弄死赵大力替我偿命就算了。所以一开始才常常在半夜出现在赵家,就是为了吓唬赵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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