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焦四儿疑惑的目光,一位小衙役悄悄走过来低声说道“是黄琉,黄秀才。他是之前让九帅处死的黄举人的远房侄子,最近这段时间数他上蹿下跳的闹的厉害,骂工业特区骂的最凶……”
哦,原来是文人啊,焦四儿一听是个秀才立刻就明白了,这跟那帮清流们肯定有联系,而且他叔叔还死在肖乐天的手上了,国仇家恨算是凑到一起了。
黄琉气喘吁吁的跑到大柳树下,扶着树干呼哧了半天。“乡亲们……乡亲们啊,你们上当了……这个,这个焦四儿根本就是肖乐天的管家,你们的地他转手就会给肖乐天的……”
黄琉手指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沉痛的说道“乡亲们,叔叔大爷们啊,这是生咱们养咱们的土地啊,世世代代我们都是土里刨食,没有了地咱们还怎么活啊?这帮洋鬼子的帮凶们,把咱们的地征走了就要干什么工业特区的……”
“那工业是什么东西?工业是洋人们的邪术,头几年从大沽口冲上来的洋兵们,怎么就能打到京城去啊,靠的就是这些邪术。洋人能造出横行万里的大海船,还有杀人于无形的洋枪洋炮,这都是狗屁工业的邪术……”
黄琉痛心疾首的用拳头狠狠的砸大柳树“你们知不知道,在搞工业的那些铁机器里面,全都养着小鬼,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我的叔叔大爷们啊,大娘大妈们啊,咱们祖宗八辈都葬在这里,难道你们想让祖先的魂灵被这个狗屁的工业特区给拘走?你们不孝啊……”
黄琉把这群百姓一个个骂的面如土色,就连捕头周兴他们也都听傻了。这些人根本就搞不清什么是工业什么是洋人的科学,对于西方人的种种离奇传说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
别看这些当官的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但是遇到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他们也麻爪了,一个个眼中都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不卖了,我们不卖了,你把地契还给我们……”十五户卖地的农户当场反悔,冲上去就想抢地契。
“撤撤……赶紧撤,他妈的,白纸黑字已经写上了,手印也按上了,还想反悔?你姥姥的,滚一边去吧……”焦四儿他们把地契往怀里一塞,扭头就跑。
村民们还想追,结果周兴这群衙役们把他们都拦住了“没完了,没完了?还想打,真当我们是摆设了?都散了,全都散了……”
黄琉现在痛心疾首的说道“周捕头,您也是咱塘沽土生土长的人,您可不能跟着这群洋鬼子坑害咱们乡亲啊?洋人渡海而来,把咱们大清都给祸害成什么样了?您可不能再帮着弄这个工业特区了……”
周兴摇了摇头,嘬着牙花子叹息道“黄秀才啊,你们读书人的道理我不知道,我也没法反驳,但是这工业特区是朝廷钦定的,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不听皇上的还要听你的?当然了,你说的那些我听着也是怪有道理的,可惜您就是个秀才啊,再大您也盖不过天去啊……”
“朝廷?朝廷里出了奸臣了!这些蛊惑圣心的贼子,毁我大清社稷的根基,我若入朝堂必将跟他们同归于尽……”黄琉气的眼睛都鼓起来了。
“得得得,我说不过您,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您敢骂朝中的奸臣那是你们的本事。我就是塘沽一个小吏,掺和不了您的浑水,再见了……”说完带着几名衙役扬长而去。
黄琉气的一个劲大喘气“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得了。国人如此麻木,以后非得亡国灭种不可,早晚都得让西夷给改了祖宗规矩,早晚都得变成一个个二鬼子……”
黄秀才指着满村的百姓,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钱钱钱,你们都掉到钱眼里去了?不就是没了草垛吗,难道还塌了天了?就为了这点吃穿用度,你们连祖宗规矩都忘了,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黄琉骂的痛心疾首,而百姓一个个低头沉默不语,人群中不知道谁轻声嘀咕了一句“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您家大业大不愁吃喝,我们小百姓怎么过冬?没了柴草不得花银子去买?钱从哪里来……”
“谁!谁敢饶舌……”黄琉就跟剁了尾部的猴子一样,气的上蹿下跳的“无耻啊,无耻,我们宁可饿死,也要守住节气,我们也要守住做人的本分……什么是本分?儒家的礼义廉耻道德就是本分,祖宗规矩就是本分……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秋风中,整整一村的百姓让黄秀才痛骂了一个时辰,反正说来说去秀才就讲了一个道理,为了不让这个工业特区搞成了,哪怕大家都饿死也是应该的。
可是很多人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所有人都跑来给我们上课呢?焦四爷、周捕头还有黄秀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可是怎么就没人问问大伙,今天早上的饭怎么解决?牲口要用的草料又要从哪里去弄呢?
一个时辰之后,黄秀才发够了脾气,转身离开了。冷风中只剩下无助的村民看着青烟袅袅的火场,一个个欲哭无泪。
“皇天祖宗啊,这到底让我们怎么活?我们怎么活……”人群中一片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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