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中,没有一丝亮光。
这间密室的墙面是光滑而封闭的,只有一扇门能够通往外边的世界,但令人十分遗憾的是,这扇门已经被不知名的、密密麻麻的细线整整齐齐地缝合了起来,两片门扉牢牢地贴在一起,房间内因为没有多余空间而无法自由流动的空气给人带来一种通往死亡之路的绝望。
待在这里超过十分钟,人会觉得压抑;超过半个小时,人会变得暴躁;超过一天的话,人会疯狂。
庞艳瑶在这间黑暗得令人绝望的屋子里,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待到她的肚子饿了又不饿,不饿又饿了,最后前后两面紧紧地贴在一起,不停地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声。她整个人都因为能量匮乏而变得轻飘飘的,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四肢毫无防备地瘫软在地上,她几乎已经要放弃挣扎。
无神的大眼望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着天花板,从坚硬的地面上传来的冰冷,和伤口被汗水刺激带来的不适感都无法再引起她的注意力了——即使是在这种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她也要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像一条咸鱼一样被串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绝望之处?
血流尽了,热量散光了,恐惧到极限变成愤怒,愤怒没有得到回应又化为郁卒,郁卒着郁卒着,情感就像被白开水稀释的盐粒一样,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踪迹。在感性消失的瞬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庞艳瑶渐渐无视掉了被针线穿过身体的疼痛,百无聊赖下转而开始理智地思考起自己的人生。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把自己杀掉的、最最亲近的丈夫。
老公,你为什么要砍我呢?
她死之前除了疼以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问题。
说起来这件事情的发生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出事的前天晚上,一家三口还一起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那时候她抱着儿子,遇到同事的时候还夸耀她家这个大胖小子五官俊秀,长大后一定是个顶级帅哥,被老公宠溺地批评为“过于乐观”、“毫无根据”、“胡说八道”,然后紧紧搂在怀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兴致突发地干了一场。老公表现得比平常更勇猛了,做得她连连求饶都不肯收手——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男人在外面工作压力大,到了床上会表现得狂野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嘛,至少这可以证明他没在生意场上沾花惹草不是?
出事的最后一天早上,老公说这两天头疼得厉害,可能血压有点高了,不肯和她一起买菜招待要来看望他们夫妻二人和宝宝的爸妈,反而坚持要到医院去体检。
体检就体检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买菜这种事情,老公不陪着老婆去也许有些大男子主义了,但从道理上讲也没什么让人值得抱怨的,况且东西也不多,她自己一个人拿得动。
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去了菜市场、回家做饭、把孩子哄睡着了,还抽空将做\爱弄脏的床单被罩什么的拆了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刚一回头就被一刀砍倒;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坚定地认为是家里来了小偷或劫匪,只要非暴力不抵抗安抚对方,然后找时机报警等待救援就可以了;最后,被一刀刀剁成肉泥的时候,她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男人——
她不承认自己认识这个男人,虽然她觉得和这个人在床上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出来过,还生养了一个儿子,一起搭建了一个不算成熟但也能遮风避雨的家,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她无力阻止,无力反抗,只能哀求,甚至在哀求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能哄着对方让他停止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她只能哑着嗓子哭,哭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嘴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儿子在身后的床上睡着,此刻早已经被巨大的动静吵醒,在庞艳瑶最后的意识消失之前,小宝宝还在哇哇大哭。
儿子……我的儿子……
老公……我的老公……
她飘荡在卧房上空的时候,并不能十分清楚地听到房中人的对话;她只看到父母冲进来,一个被地上血染的女儿惊得当场昏厥,另一个则拼了老命抱住凶手的腰,哀嚎道:“品安啊,不管瑶瑶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孩子都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
做过……做过什么?
阿爸,你说的瑶瑶是指我吗?我到底做过什么啊?
然后老公把刀丢在地上,蹲下来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咆哮,庞艳瑶也只能零零星星地从他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听到几个莫名其妙的词汇:少精……帽子……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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