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把剑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灵鹫拨开面前堆得跟小山一般的橘子皮,被橘子汁液染得黄橙橙的手指头灵活地继续剥着橘子。她的手边,两个半大少年正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橘子瓣,舌头和唇边黄成了一片,还起来好不雅观。
左丘谷雨闲闲地拈起一瓣橘子递到嘴边,眼睛仍然没从手中的旧书上移开。
“知道什么?”他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道。
灵鹫就手把刚剥好的橘子塞到他嘴里,看得一旁守着的两个小东西直白眼。
他倒不痛不痒的,张嘴惬意地接了下来。
“知道怎么让她活过来啊。”
他翻了页书,眼睛忙里偷闲地扫了一眼她的脸,“我哪里会知道那种事。”
闻言,灵鹫倏地眯起眸子,从桌子下头踢了他一脚。他吃痛了嗷了一声,手边两个看热闹的娃儿低头吃吃地笑。
“你不要想骗我,你分明是知道的吧?”说了一半,气焰却突然弱了下去,她软了脖子,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声音轻轻柔柔道:“你要是知道,就告诉他吧。”
左丘狐疑地睨着她,“为什么?”
灵鹫嘴唇动了动,随即道:“他的剑为什么会成那样,你是大概知道的吧?”
一听这话,刚才一直忙着消灭橘子的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停下了动作,两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二人看。
左丘似乎扫了两人一眼,却是若无其事笑道:“我不知道。”
“不要装傻,你虽然在这幕府道里一步都没出去过,可这天下的事,没一件能瞒得过你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左丘苦笑,“你把我说得也太玄乎了吧。”
灵鹫绷着脸,“那剑成那样,有一半是因为我,是我硬要渡忘川阴泉的。”
左丘但笑不语,脸上的神情应当可以理解为——那又如何。
“所以你要是知道怎么救活那把剑,就赶紧告诉他啊!”她明显有些着急了。
“剑没有了,不是很好吗?”
左丘放下了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一脸肃杀地望着她道。
笑容好像突然被从那张脸上抹去了一般,看得她心里狠狠一颤,“好?”
“是啊。”他说着,眼中又有了笑意,甚至还轻松地伸出手,接过了她手中剥到一半的橘子,“不是很好吗?”
三人面面相觑。
半张着嘴咬住他硬塞过来的橘子瓣儿,她支支吾吾道:“到底是哪里好了?”
“哪里好呢……”他重复着她的话,双肘撑在桌上,巴巴地望着半空,“到底哪里好呢?”
黑刃咕咚一声咽了嘴里的橘子,杵了杵旁边呆愣愣的白刃,“喂,有没有觉得姑爷今天怪怪的?”
白刃嘟着鼓鼓囊囊的嘴巴,重重点头。
“六剑当时为什么被打造出来,你知道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认真地问她。
灵鹫诚实地摇摇头。
“左丘家初代家主把这六把……不对,是七把,这七把剑铸造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它们会成为屠杀的凶器。”
她觉得自己好好稍稍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剑如今已然背离了左丘家的意志?”
“差不多吧。”
灵鹫似懂非懂地点头,转瞬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问道:“传说只要聚齐了六剑,就可以号令天下了,这话是真的吗?”
左丘一听便笑了,“照这个话说,我左丘家岂不是早已称霸青川了。”
“啊,原来是假的啊。”黑刃看起来有点失望。
“其实也不全是假的。”
“嗯?”三人齐齐盯住了他。
“白公子的剑,你们见识过吧?”
三人一起点头,分毫不差。
“他的剑是水系,乃七剑之首,其他六剑分别为火、光、木、土、金、雷,想象一下,如果同时拥有七剑……”
“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灵鹫嗫嚅出声,脸色忽明忽暗。
“没错,几乎是造物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在七剑出世之后,左丘家主就清楚地知道,绝不能让这几把剑落入同一个人手中,于是便把他们交给了混沌之战中的七位霸主,但是因为南溟被人设计陷害,致使南家从七家除名,这剑流传下来的历史也就跟着被政治地变更为六把。”
“七剑聚齐,代表的不是青川的大统,而是单方面的杀戮与暴政……”
左丘赞赏地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点头道:“当一个人有了造物神的绝对能力,他就会被力量蛊惑,继而堕落成魔,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是不会帮白公子把轻缨救活的,是吧?”
“听了这番话之后,你仍然觉得我应该帮他?”他缓缓地眯起了眼睛,神情复杂。
她连忙摇头摆手,“我是怕你被他缠怕了,就告诉他……”
左丘听罢,微微一笑,重新拿起了手中的书,眼神闪烁道:“不过即使七剑永远聚不齐,青川恐怕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三月水暖,绿柳抽芽,江堤上垂着暖融融的风,似乎要把人的骨头都融化在了这柔情款款的风里头。水波粼粼的江上,垂着纱帘珠坠的画舫飘出靡靡的瑶琴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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