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却并不看她,垂头轻抿茶。
这番晦涩不明的态度让九姐儿不由在心头一阵叹。
她当然理解老人,在三房和大房之间,老人始终偏袒的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即使是如今文家主持中馈的大权落在三房身上,也是因为这邹氏实在错处太多,没法扶上去,而二房苗氏又生性不喜算计争斗,难以胜任。
如果有一丝办法,这主持中馈的权利又怎么会落到三房身上。
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又不够稳当,宫闱之争又胜负难分,老人又怎么可能将所有赌注压在她身上。
只不过却由不得她不担心,蓝瑞雪的确不会害文家,但蓝瑞雪的姑姑蓝贵妃,还有蓝家的人却未必。
要知道,在朝堂宫闱之争中,牺牲一个小小姑娘家的婚姻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想归想,她这个身份敏感之人却实在无立场说话,所以她最终也只是垂眸,收回目光。
蒋氏还想说什么,但却在接收到对面的文崇湖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时最终闭了嘴,没再说什么。
“四弟妹,十一也大了,该做两件好衣服了,你看前年我嫁三姐儿时那两匹天水碧如何?还剩一匹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给十一做件夏衣肯定好看。”
而那端的邹氏却已经开始施展她拉拢的本事,对那素来喜欢贪便宜的甄氏展开利益攻势。
“哦,是吗,大嫂?那太好了,我们十一正好缺件能穿得出去的像样衣服呢,想想三日后那宴会一定隆重的不得了,穿太寒酸了又怎么可以?”那甄氏果然上钩。
“是啊是啊,”邹氏听罢,苍白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笑,然后又道,“除了那天水碧,我哪儿还有别的布料,反正我放着也没用了,四弟妹,你用得着,过去挑些吧。”
“好啊好啊……”那甄氏自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了头。
很快两人就携手告退而去,当然临走时那邹氏未忘向蒋氏和九姐儿投来一丝得意的笑。
而那李太君也正跟文崇河和苗氏夫妇商量,给那刚刚怀孕的四姐儿送两名有经验的婆子过去伺候的事,母女两个自然插不上嘴,便也一起告退。
两人刚出来,就见那文崇湖也跟了出来,于是三人便一前一后沿着甬路的向三房的方向往回走。
一路沉默,但到了院门处却听得一阵笑声,原来是那十姐儿正跟小丫鬟在嬉闹,美丽的小脸红扑扑的。
文崇湖不由瞬间蹙了眉,走近了时冷冷的一声“跟我进来”,吓得那十姐儿一张小脸上的笑容即刻僵住。
“多大的人了,每天就知道玩闹,去洗把脸,过来你父亲的书房。”蒋氏也沉着一张脸。
双亲如此,十姐儿自然不敢造次,乖乖的去了。
“十妹妹……”九姐儿自然觉得不好意思的紧,所以在进了文崇湖的书房后,就开口想说点什么。
“好了,九姐儿,你不必为这丫头说话,我们也是给这丫头一个警醒,看来这赴宴之事已成定局,我们定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丫头,以免惹出祸事来。”但是她刚起了个话头,那文崇湖就已经挥手打断了她。
九姐儿闻言便闭了口。
“老爷,要不……要不就别让十姐儿去了……”这时,那一边的蒋氏开口道。
只不过话音未落,又被文崇湖沉声打断,“妇人之见,一家之内,怎么能弄出两样来。”
蒋氏瞬间也闭了口。
“不用担心,我们好好教教十姐儿,她也不小了,该是撑起一面的时候了。”愣了片刻,那文崇湖看了一眼沉默了的两人道。
听了这话,两人不由一怔,同时看向她。
“哎……”他则叹一声,然后目光深深的看向九姐儿,又继续道,“我文崇湖,自来庸碌,没太大的出息,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如此了,好在你和水哥都够争气,为我也赢得前所未有的体面,我真的很是欣慰欢欣,如今只剩了小十,我更愿她能多懂礼多长进,成为将来你和水哥的助力,来日你们三兄妹拧成一股绳,又何惧他人的冷薄。”
九姐儿还是稀少从她的这个父亲口中听的如此坦诚而鼓舞的话语,一时间真的不仅泪盈于眶,忙不迭的猛点头。
而一边的蒋氏则已经哽咽着落泪,“老爷,都是……都是家里人不好,从来都是危难时才看到我们……”
“说这些作甚?”却被文崇湖再次喝住,随后又缓了语气,对蒋氏道,“自身端正谨慎行事就好,说别人做什么?”
蒋氏便不再开口,而九姐儿却止不住在心里又是一叹。
她的这个庶子出身的父亲,到底还是难改软弱的性情,就像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包括这个家里的最高领导人李太君,永远也难跳出属于他们这种靠着荫蒙苟安的勋贵家族的特性,那就是担当不够,决断不够,眼光缺少睿行。
如今唯有祈求平安度过,不出差错了……
“十姐儿,站门外干什么?快进来。”她这端正想着,那正对门口坐着的蒋氏则忽然道。
九姐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十姐儿已经站在门口,刚才的话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听去了多少。
“十姐儿,来,过来坐——”那文崇湖则对小女儿招招手。
待十姐儿走近坐下,文崇湖立刻针对着三日后那宴会,对着她好一番郑重的耳提面命。
九姐儿一边默默听着,一边看着十姐儿,目光落在自己这个嫡妹那张绝色的脸上,心没来由的就微悬:太美了,有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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