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迷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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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唯美的萧声,如空山竹语缓缓流淌,把叶儿被迷魂台风光迷惑的心神,从云端之上的桃源迷境拉回尘世。

祝童这才明白叶儿所言不虚,马夜吹萧的本事确是非凡,在他这个不解音律的俗人听来,也是明心静气,精神松弛,郁闷在胸头的防御之心竟在不觉中化解;仿佛在吹萧的老人,是个久违的亲人、值得尊敬的长者、可信赖的朋友。

又一阵飞雪飘洒过来,山谷中传来清越诗吟:“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忽然一阵大风雪,变化虚随滚滚风。物外光阴无自得,江湖生灭有谁穷;三弄梅花萧声越,雷动神惊夜梦中。”

几句诗罢,迷魂台上雾气消弭,叶儿也安静了。

祝童寻找声音来处,不知何时迷魂台上出现个小道士的身影;依旧是一身单薄道袍,红润的脸上挂着纯净的微笑,冲马夜恭手为礼:“先生一曲傲风雪,小道冒昧相和;唐突各位雅兴,赎罪则个。”

小骗子惯会以骗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实证明,君子不常有,骗子遍地走,这样想想总是没错的。但祝童看到小道士那一尘不染的仙姿,却无论如何不能用骗子之心测度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使他多少有点沮丧。

马夜大师哈哈大笑,收起洞箫携起小道士的手:“马某早想与竹道士一聚,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一游湘西雪境,既了一个心愿,更是诚心讨教。”

小道士也不推辞:“甚好,后生早有此意。讨教不敢,互相引证才是。”对祝童粲然一笑,红唇中现出洁白的牙齿:“先生,前番因缘以了,山转水转,后会有期。”

马夜也对祝童神秘一笑,嘱咐梅苑吟:“你与李先生同去,照顾好苏小姐。多则五日,少则三天,我自会找到你们。”说完,与小道士转过山崖,竟真的走了。

梅兰亭应一声,搀扶着叶儿坐下,祝童与黄海都愣住了。

黄海是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法制世界外另有江湖,那本是传说中的存在;但是却真真出现在自己面前。

祝童虽然面露招牌样的惊诧,心里的震撼却是最强烈的。

二品道宗讲究清净无为,他们不像一品金佛,既没有地位最高的庙宇,又没有统一的武功体系。道宗派从狭义上讲是散布在江湖上的三十六道观的总称,从广义上说就是天下所有修道者的集合。

而竹道士是近年来名动江湖的道宗宗师,也是为道宗出面解决江湖纠纷的代表。祝童在火车上看到竹道士时,还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小道姑,没想到竟是名声赫赫的道宗第一人。在他印象里,竹道士怎么也是五寻以上的老翁了。

更有竹道士临别时的那句话:前番因缘以了,后会有期。

祝童明白,竹道士在火车上出手暗助自己,是对百年前凫云观主与祝天荫血案的交代。二品道宗已经正视了那段历史,但是这番话对自己说绝对是不合适的,他又不是七品祝门的掌门。

祝童去年与二师兄逍云庄主见面时,还听他说起过竹道士。因为二师兄与手下弟子门人,常年以道士与和尚的名义行走江湖承包寺庙道观,不可避免的与正牌的道士和尚们有些冲突。前些年在武当山就因与二品道宗的道观争夺香火,闹出场是非,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几天,对方主动退让,二师兄还接到竹道士的一封信。

那封信祝童也看过,笔法飘逸出尘,却内含钢骨;信中言辞也颇为客气,只是说大家江湖一脉,理应互相照应,不该彼此算计。竹道士对道宗的做法致歉的同时,委婉的提出几个地点,说是道家修炼之地,希望二师兄一行今后不要去那里。

这封信后,二师兄不好意思,主动退出武当周围;而过了没几天,竹道士又谴人送上另一封信,随信还夹带着一张支票,足够支付逍云庄主的损失了。

如果说竹道士要为百年前的恩怨向祝门道歉的话,最好的对象应该是号称逍云庄主的二师兄,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比祝童响亮,门中排序也在祝童之上。而祝童刚刚得到个千面独狼的名头,无论怎么看也不是个什么好名号,竹道士为什么出手帮忙,还对他如此客气?

据说,竹道士天生道胎,少年既入山修行;精研太极拳、八卦掌、形意拳、武当剑、内家拳等多家功法,吸收凝练终成大道;竹道士对炼丹符咒之术也很有心得。他提出脱离因果世俗,摆脱佛教影响,回归道家清净本源,被很多道门人认同。

但是如此一个修行高深的有道之士,好象认识自己的样子。不明白啊不明白,想不通就是想不通;小骗子祝童从来以为自己智计过人,对这突兀而来的竹道士却摸不着深浅。

天色将晚,前行路上,不只是黄海沉默不语,连祝童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海与叶儿前次来时,也只到迷魂台就返回了,那一次是因为遇到个不良导游,三个人被坏了兴致,匆匆结束张家界的行程去往凤凰城。而使他们败兴的,就是眼前这家山中旅店,一座高大的农家小院客栈。

冬季游人稀少,刚看到客人进门,坐在火盆旁取暖的店老板就热情的迎上来,问寒问暖道辛苦,把几个人让到火盆边烤火。

环境还不错,客房不多只五间,有空调,彩电,有独立卫生间,就是没有电。

上次就是因为没电,叶儿的同学萧心梅,那个挑剔的上海小姐,对年轻的土家族女导游百般职责,终于演变为争吵,大家都坏了心情,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下山离开了。

祝童想见一下那个女导游,湘西所有与蛊有关的传说都与女性有关;都说湘女多情,但她们火辣的性格恨起人来也是很可怕的。

小院的主人是位三十来岁的土家族汉子,个子不高,生一副落腮胡须;他说已经忘了几个月前的那场争吵,对那个导游是谁也记不起来。张家界的导游有几千人,年轻漂亮的女导游占很大比例,旅游旺季时客来客往,都是导游们带进门。山上的物价贵,用水用电也不方便,客人与导游争吵是很常见的。

黄海是这一路最辛苦的,一进门就撂下行李进房休息;反而两个女孩子少见雪的缘故,兴奋的唧唧喳喳围在火盆边查看各自相机中的照片,一会儿就结伴出去欣赏山村冬季的风景。

祝童在小院内外转一圈,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儿和梅兰亭总算知道分寸,天黑之前跑回来了;祝童进去与帮她放好鸡蛋就出来坐在火盆旁与店主闲聊。叶儿想把肚子上的狗皮膏药揭开,原因是不好看,祝童与梅兰亭都不同意。

天黑了,院门外的红灯笼燃起一片暧昧的光圈,厅堂里也点起蜡烛,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叶儿顺利完成今天的治疗,与黄海说着话走出来,几个人都饿了,围在一起吃喝山野风味。

店老板笑着端上自家酿制的包谷酒,说是下雪天冷,偏偏又遇上停电;这些酒不要钱,只是让大家暖暖身子。祝童一反以往的谨慎,端起来就与黄海碰杯。

清冽的家酿酒口味醇厚,后劲却是够大的,没喝几碗,黄海就脸色通红,舌头打卷成半醉状态。叶儿开始还很有兴致的看两个男人喝酒,敏感的她渐渐看出祝童是想灌醉黄海,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却不敢出声。

梅兰亭在桌子上踢踢祝童的脚,让他注意点:叶儿的脸色不好看。

祝童却不在意,继续与黄海喝酒;小骗子的酒量虽然不算很大,稍微做些小手脚,灌翻几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果然,黄海没多久就歪斜着身体趴在桌子上,嘴里也是胡说八道的。他一醉,叶儿不痛快,这顿饭当然就吃得比较扫兴;祝童与店主人把他扶回房间安置好,出来坐下继续吃喝。

这顿土家风味的饭菜虽然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象他对店老板赞美的那么肉麻的好;叶儿与梅兰亭都对祝童的表现感到陌生,匆匆吃几口,就到房间里去照顾黄海。

外面厅堂里,小骗子似乎更得意了,抓起酒碗与店老板吆五喝六的斗酒。

梅兰亭再次出来看时,桌子旁只祝童一个人在据案大嚼,吃像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店老板已经窝在火盆旁呼呼大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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