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遥如此问道,李莫愁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顾盼生姿,春意流转,当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但萧遥见到李莫愁这笑容,心中却登时凉了半截。
他不敢再耽误,赶忙解开胸前衣服,低头一看,一个朱砂般的指印清清楚楚地印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这一惊之下实是非同小可,萧遥用手指着李莫愁,颤声说道:“你……你好狠毒。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徒弟,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你怎能一出手就要了我的性命?”
李莫愁格格娇笑一声,说道:“你既然都承认了自己是我的徒儿,那我这做师父的即便取了自己徒弟的命,那又有谁能说的了什么?”
萧遥一听这话,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冷寒。他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师父是有权决定徒弟的一切,包括生死之事。即便说她枉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居然下辣手来杀这样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若是传扬出去,江湖上的朋友会怎样议论也无济于事,那时她大可说徒儿忤逆,不得已才清理门户,旁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萧遥突然万念俱焚。他心念一松,整个人反而觉得有种超脱解然之感。思及自己这一生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心头却忽然涌起三句话来:“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这三句话是少年张无忌在蝶谷面对金花婆婆时的有感而发,引用自《庄子》名言,有感而记,意思是:“一个人寿命长短,是勉强不来的。我哪里知道,贪生并不是迷误?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呢?”谁知道,这无意之中记下来的一段话,竟在今天启发了他。
萧遥大彻大悟,那一瞬间,只觉得万物空明,朗月星稀,如同置身于平川旷野,沐浴在熹光晨风之中,这世间再无一事可以牵绊住他。当即闭目微笑,也不再去理会那胸口上其痛已甚,其痒相伴的伤处,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最后那一刻的来临。
李莫愁见萧遥突然不声不响地躺在地上,似是闭目等死的样子,心中不由甚感奇怪。她原以为依着自己对萧遥的了解,他发现自己中毒后,必会跪伏在地,苦苦哀求自己赐予解药疗伤。岂料,萧遥不声不响地躺下,既不向自己哀求,也不去找洪凌波求助,心中不解,问道:“你怎地不向我求解药?”
萧遥置若罔闻,静静地躺在地上,却不回答。
李莫愁说道:“好吧,你既一心求死,那就安心去吧。等到了黄泉地府,见了阎王,可别说是为师不救你。”说着,转身走向了洪凌波。
李莫愁虽然心中奇怪萧遥为何不向自己求解药,但也只是奇怪。他既不求,难道自己还能亲自将解药送去喂到他的口中不成?因此,她虽明知萧遥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却依然无动于衷,而是阔步走到了洪凌波身旁,查看了起来。
只见李莫愁手握洪凌波玉腕,食指与中指相合,搭在了她的腕脉之上。过了片刻,李莫愁轻轻将洪凌波手腕放下,扶起她盘腿而坐,自己则在她背后坐下,双掌伸出,顶住了洪凌波的后心。突然,随着李莫愁的一声轻喝,两人的衣角无风自动,李莫愁的袖管之处更是如微风轻抚,摇动不息。过了片刻,洪凌波方才幽幽醒转。她杏目微睁,眼神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劳累之色。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洪凌波的面色才稍复红润,整个人也有了一丝精气神儿。她盘腿打坐,双手不断变换姿势,显是正配合着内息运转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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