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猜测,鄢懋卿自己都是大吃一惊。
不过严世蕃挥臂,立刻就说道:“不然。若是圣上授意,今日岂会召我父子,而且盛怒如此。”
罗龙文、鄢懋卿皆看向了严嵩,严嵩只是淡淡的点头,认可了严世蕃的推测。
严世蕃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爹,你适才责我等甚是,皆因我驭下失察。我等有今日之困局,皆是郑必昌、何茂才二人造成的。
昨日所呈的奏报,仅言淳安刁民通倭,未提织造局购田之事。呈文之日乃六月初七,彼时织造局购田的粮船已然出发,这不可能不知道,那便只能是妄图隐瞒了!”
罗龙文立即便做出了决断:“此二人欲要反水?”
“他们为何如此?”鄢懋卿思来想去,这个疑惑一直没有想出,于是便问了出来。
严世蕃站了起来,在房间中踱步,嘴中也没有闲着:“此事也已经很明白了。我要想拿二人必是因为,改稻为桑涉及许多大户,牵扯利益过广,想要从中牟利罢了。
然我等派遣高翰文前往,他们心生不悦。恐怕是唆使大户假借织造局之名压人。想要快速完成改稻为桑,这样有着制造局在前方顶着,则丑事可以被遮掩,事发也可不担责。”
罗龙文听后,立刻就竖起了大拇指,连声称赞道:“小阁老洞察入微!”
严嵩摇了摇头叹气道:“前些时候我便说过,此事若是交由胡宗宪来处理,则最为妥当。当时尔等可是自信十足,偏是此二人为主。”
严世蕃又有些烦躁了,不由的抱怨道:“老爹,就别提胡宗宪了!若依其言分三年行之,就算能顺利解决,国库亏空难道还能等三年?”
“既往不咎!”严嵩叹了口气,也只得妥协道:“即刻发朝廷旨意给胡宗宪,责其查办。若有假借织造局之名购田者,全部擒下。
嗯,还有,购买灾民的田不可做绝,未受灾的府县也要购买一些。田价不可过低,绝对不可造成民变!”
严世蕃问道:“若大户拒绝出高价,我们该当如何?”
严嵩皱了皱眉,狠声说道:“则令官府迫其购买。过往无数造反者皆为农夫,未闻商贾能翻天。生死攸关之际,唯胡宗宪可担此任!”
严世蕃、罗龙文与鄢懋卿面面相觑,并没有回答。
严嵩目含峻厉,看向几人问道:“尔等在郑必昌、何茂才处,可有份子?”“无有!”三人同时摇头说道。
罗龙文继续说道:“阁老宽心便是,我等便是再喜欢钱财,也不会取此等不义之财。”
严嵩瞥了几人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就下令:“现在就去办吧!我要再出幺蛾子了!”
严世蕃几人点头:“诺!”
…………
京城另一边的裕王府。
暴雨未歇,风又复起。
冯保持油纸伞,自二门迎风入寝宫内院,一股穿堂风过去,瞬间便卷着伞飞去。
冯保无奈只能弃了雨伞,任风雨浇淋,快速行至寝宫廊檐下,也不顾浑身的湿透,擦了擦面上的雨水,低声向屋里唤道:“主子,奴才归矣。”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眼珠子一转,冯保便靠近了两步,侧耳听屋内动静,忽闻裕王的话语:“小户人家,果真是见识短浅?”
冯保一怔,退至廊檐侧门,不敢继续听下去,远远的在门外等待。
寝宫内唯裕王与裕王妃二人。裕王坐于椅,手持书卷,无心览阅。裕王妃坐其侧,膝铺玄色淞江棉布袍,绣着《道德经》文字。
“臣妾家虽是小户人家,然与见识短浅无关。”裕王妃放下手上的刺绣,神色郑重的回道:“圣上一赏便是三万匹绢,用不尽,也不敢轻售,咱们府邸狭小,也存放不下。若可退还江南织造局,明日我便去退了。”
裕王目不离书,随口说道:“那便退了吧!”
裕王妃瞪大了眼睛问道:“尊者赐,不敢辞。王爷曾见有人退圣上恩赏之物?王爷思之,臣妾若上疏退还恩赏,父皇作何想?外界作何想?
父皇用织造局的东西,赏赐给我们,做了这个恶人!而我们将东西退了回去,来做这个好人?”
裕王皱了皱眉头问道:“怎扯到父皇做恶人,我们做好人上了?现如今浙江改稻为桑乱局,今年五十万匹绢售于西洋。若是出现乱局,恐怕死伤无数,我们这是为父皇减轻压力!”裕王妃摇了摇头,坚定的回答:“纵死人,我们也不退绢。”
裕王有些生气了,将手上的书用力向桌上一丢,就呵斥道:“那日汝言为世子,留得民心的天下,怎的涉汝,民心便不顾了?”
裕王妃听后摇了摇头:“王爷,此乃两码事。不日即到了圣上万寿,臣妾赶绣此袍为贺礼。届时圣上必再行恩赏,我等届时不受便是。”
裕王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走到了门外喊道:“冯保归否?”
雨太大了,无人应答,裕王随即又扬声道:“人呢?都死绝了乎?”
两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自内室而出,向着裕王行了一礼就说道:“奴婢即刻便出去寻找!”
此时,冯保也听见了动静,快步跑了过来,浑身湿透了行礼:“主子,奴才回来有一会儿了。”
裕王直直的盯着冯保,皱着眉头问道:“回来后躲着做甚?我不是以为自己功劳很大。穿着湿衣服回来,想让本王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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