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嘉靖停顿了片刻,看向了裕王继续说道。
“裕王啊!年初的时候你就跟朕说,那个刚刚到你府上做詹事的谭纶是个人才,到你府上有些浪费人才,想将他再次调回浙江。现在怎么样了?”
裕王听后冷汗涔涔,不过想到昨天晚上,他的幕僚帮他想的办法,此时立刻就开始回答。
“回禀父皇,谭纶刚开始是在胡宗宪总督署做参赞军事的,如今又到了戚继光的营地帮忙谋划军事。
如今不过才短短三四个月而已,时日不久,谈不上有什么建树!”
嘉靖摇了摇头,一副不认可的模样,而后指了一下身后的一块牌匾,嘴上说道。
“有建树,不一定要在阵前斩将夺旗,敢为天下先也是一种建树!”
众人听后,都随着嘉靖的手指,看见了他身后摆着的那块牌匾。
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胡宗宪自然也看见了,刹那间,【不敢为天下先】这几个大字显得分外夺目。
众人安静了片刻,大殿内显得出奇的安静,胡宗宪突然出声说道。
“回禀陛下!臣本朽木之才,蒙皇上不弃,委以封疆重任。但既任封疆,则臣一切所为,除了听皇上的,听朝廷的,臣决不会听他人指使,也没有任何人能左右臣的本意。
至于此次,既未能推行改稻为桑之国策,又在臣之任地出了这么大的水灾。一切罪责,归根结底,皆是臣一人之过,更与他人无关。”
说完之后,胡宗宪从怀中掏出了那份辞呈,高举过头顶说道:“这是臣的革职辞呈,一切罪责皆是臣一人之过,请陛下恩准!”
这一举动,顿时让场中的几人都是愕然不已,不过很快就被嘉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呵呵,裕王啊,你听到了没有?胡宗宪这是在为谭纶开罪呢!”
此话何意?以裕王的脑子根本就想不明白,也只得木然的点了点头。
嘉靖此时收回了有些失望的目光,而后看向了胡宗宪。“朕再问你,新安江的河堤是去年修的,花了朝廷三百万两银子,如今一场大水便冲塌了,事先你一次察觉都无?”
严嵩、裕王,包括吕芳,这时都真正的紧张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看向了胡宗宪,知道他后面说的话语,将决定这场风波将会有多大。
但胡宗宪并没有看向他们,只是低头缓缓的说道:“臣也曾巡视过河堤,未能及时发现隐患,是臣失察之罪!”
“只是失察之罪吗?”
“回禀陛下,是不是河堤失修,臣这里有马宁远四人的供状,请陛下预览!”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一直淡然的嘉靖,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胡宗宪手上的一叠纸张。
玉熙宫大殿内的空气,一下仿佛凝滞了一般,不过供状既然已经拿出来了,那自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嘉靖示意了一下黄锦,黄锦点了点头就上前接收,递送到了嘉靖手中。
嘉靖展开了供状,两只眼睛冷淡的,仔细查看了起来。
严嵩坐在绣凳上,明显可以看出他浑身都已经没劲了,死死的闭着眼睛,嘴角和毛发隐隐都有些颤抖。
不过嘉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了,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就露出思考的神色,等看完之后脸色又重新变成了平淡。
“严阁老!”嘉靖突然喊了一句严嵩。
而这声音,让闭目沉思的严嵩吓得浑身一颤,居然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嘉靖看到这里,脸色突然变得复杂了,也不再喊,而是看向了吕芳说道:“吕芳,知道这份供状里写的是什么吗?”
吕芳听后一下跪在了地上,低头说道:“皇爷,奴才不知道。”
“这份供状里写的,全是河堤失修的详情。”说完嘉靖便将手上的供状,递到了吕芳的身前:“你拿去送给严阁老也看看!”
“是!”吕芳接过之后,就向着严嵩走去。严嵩接过了供状,颤颤巍巍的看了起来,因为老眼昏花的原因,严嵩看的十分缓慢,但是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起来。
“陛下,臣已然看完!”
“看完了就行,拿回去也给内阁其他人都看一看!”嘉靖摆了摆手,又看向了胡宗宪继续说道。
“严阁老啊,还有一件事,胡宗宪他自己提出了辞呈,你说朕要不要准其所请?”
严嵩这一回并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了片刻才恭敬的说道:“擢黜之恩皆出于上,非臣可以置喙!”
“你这是言不由衷啊,唉…也罢。”嘉靖略微有些不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胡宗宪这个浙直总督都是你向朕举荐的,什么时候用人罢人,哪是朕一人说的算!”
严嵩被这话说的一愣,但随即就是慌忙跪了下来,不等严嵩多说什么,胡宗宪这时突然插嘴。
“陛下!当初严阁老举荐臣,陛下重用臣,都是希望臣能上体君心、下能安民治世。
现如今曾在浙江左支右绌,显然不符合封疆之任,枉负了圣上的恩情,恳请陛下革除臣的职务!”
嘉靖深深地望了胡宗宪一眼:“你这是想撂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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