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想换一个活法。
他不是金刚不坏的神仙,被强弩围攻,也得变成刺猬;面对集团冲锋,长明灯焰也得歇菜。
况且他把会的都交给刘充了,论领导力与人格魅力,刘充皆是一等一的存在,自己所传的理念与提示,足以令其战功卓越,官拜都督。
北伐不仅涉及军事,更是要在不影响国力的情况下解决各方猪队友,这样太烧脑了,接了这个活,恐怕活不到五十。
北伐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即可。
蝴蝶已经扇动翅膀,未来会变得更好。
“所以,太傅还是另请高明吧。”
梁岳拒绝了谢安石的招揽。
“糊涂啊……”
“机会白白错过。”
“寒门子目光短浅。”
众人惊讶万分,内心暗骂。陆谦之更是捋断了胡须,心中暗道糊涂。
竟然有人拒绝谢安石的招揽。
谢安石是谁?谢与马,共天下。他一句提携,皆能令人平步青云。
谢安石自嘲一笑,道:“也好。”
之后,老人兴致缺缺。众人一路下山,梁岳失去一步登天的绝佳时机,又回到寒门庶族的身份。
士族阶级如壁垒,王、谢、庾、桓互相嫁娶,往下皆是下嫁,其他等级士族皆是如此联姻。
先渡河的先抱团,后渡河的被压榨。
寒门子弟没有地位,庶民更是猪狗不如。
其他人与梁岳隔开一段距离,若非谢安石在此,早有人出言驱赶。
湖边停下,谢庆之扶着谢安石苍老的身体来到水边。
他形如枯槁,双眸冷锐,心神渐渐飘向远方。
会稽东山的烟云水气,与当年风流自赏的自己所看的别无两样。
天地万物皆在,只是自身已老。
回想起种种往事,谢安石以为自己必定悲伤不堪的往事,如今想起只道是稀疏平常。
缺憾也好,功业也罢,皆随着自己入土,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先祖父与先考的期盼。
“诸位有何诗句?”谢安石问道。
这下,憋坏了的众人宛如争奇斗艳的公鸡,纷纷献出提前准备好的诗句。
有的又臭又长,满篇称颂集会盛况;一看就是套着兰亭集序的公式。有的描述谢安石一生功业,拍他的马屁。
也有人故作高深,咏物言志。
谢安石表面赞许,眼中波澜不惊。
在梁岳感应当中,谢安石浑身死气,乃命不久矣之兆。
轮到梁岳,有人看他呆愣原地,躲至一旁,以为他不擅长诗歌,于是说:“梁长史,可有诗句奉上?”被人架在这里,这个诗不抄也得抄了。
正想随便来一首对付,看到眼前这个干瘦老头,梁岳心有所动,不禁吟道:
“此诗名劝酒。”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相逢拌酩酊,何必备芳鲜。
此句一出,年长者感触万分,石泉子眼中带着一丝追忆。
谢安石失神良久,笑道:“梁岳,你的志向是什么?”
“活过八十。”
“哈哈,好志向,可有字?”
“回太傅,还有三月加冠取字。”
“既然如此,老夫送你一字可好?”
“长者赐,不敢辞。”
“岳者,高山也。山中神仙者,山伯也。取字山伯如何?”
“梁山伯……”
这次轮到梁岳失神了。
谢安石驾车回家。
五日后,太元十年夏,谢安石急病,儿孙求来青柳丹,谢安石拒绝,笑曰:“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药医不死病,此乃命数也。”
随后溘然长逝,享年六十七,获赠庐陵郡公,谥号“文靖”。
梁岳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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