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吉普行驶在28号楞场的路上。
后座上坐的是调度正组石关明和司机班长孔伟。
石关明体恤下情,也忧心生产情况,要来楞场看看。
“赵江那孩子干得怎么样?”石关明问道。
“那孩子可厉害了!”孔伟忙说,“班里的人都挺喜欢他,学东西上心,做事也利索。”
赵江上班,都是主动给大伙打热水,有空了还拿起笤帚扫扫雪,孔伟都看到了。
他还把赵江麻溜学会开车的事讲了,说已经准备给他安排具体工作了。
“那就好。孩子刚上班,不懂的东西多,你多照看照看。”石关明点点头,“他性子耿直,我还怕让人欺负了呢。”
“不会不会。”孔伟摇头,“谁能欺负赵江呀?”
……
楞场内。
“范兄弟,来抽烟。”彭一兵笑着抽出烟来。
范立却跟没看到一样,用肩膀一挤,张望着楞场里,任由彭一兵举着烟。
这时赵江他们已经从门框上直起身来,迎着范立向前走了几步。
感觉到有热闹可看,运木头的套户、归楞、看大门的,甚至是伙夫都拿着大勺从屋里跑出来,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团团将他们围住。
“彭把头,我往前好像没来过你楞场吧?”范立声音极大,看似说给彭一兵的,眼睛却瞪着赵江:“这些木头都是林场的财产,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拖的吗?”
彭一兵讪讪地将烟夹在耳朵上,正想开口,却听赵江开骂。
赵江往旁吐了口沫子,“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屎堆到嗓子眼知道皮炎刺挠了。这木头堆满了还不来运,现在急,早干嘛去了?”范立一愣,脸色黑黑的,顿时感觉赵江跟他想的不同,没那么好拿捏。
但他心中有数,冷冷地说道:“赵江啊,你才进咱班组几天啊,就这么猖?”
他手往地面怼,“你不知道这楞场归我管啊?你不懂事就算了,你温鸿也不懂?我告诉你们,就这些木头运回去了也没用,一笔钱都不会给你彭一兵算!”
彭一兵脸色变了,范立又说道,“彭把头,我看你是来年不打算包木头了是吧?”
“你说不算就不算啊?”赵江从兜里掏出一叠票据,“白纸黑字写着的收支,你范立难道比林场的规矩还大?你想干啥?”
听赵江这样说,范立一时没吱声,不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说林场的不是。
赵江冷哼一声,深深地看住范立,严肃地说到:“上班一周了,28号楞场年前的木头都还没消化掉,甚至影响到楞场工作。往小了说,你这是消极怠工。往大了说,你是不是故意不完成任务,蓄意破坏冬运大生产,企图给咱西岭林场脸上抹黑!”
赵江身上自带一股气势,此话一出,周边的人都不敢吱声了,整个楞场鸦雀无声。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对这些大帽子还是十分忌讳的。
范立脸色憋得铁青,正常来说楞场运木头,看和把头关系,稍微有事耽搁也能互相理解。他虽然做的过分些,却也没想过让彭一兵干不下去。
这些不在言语中的事,范立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没等他回过神来,赵江接着开炮:“不会说话啊?你特么都不抵那老娘们儿!这楞场你干得了干,干不了就滚!以后归我和师傅了!”
赵江一点脸面没给他留,平常高高在上的范司机被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看得彭家兄弟和套户们脸上异彩连连。
“你……你!”范立不断用手指着赵江。
他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用资历压不住赵江,言语和道德上范立又占据不了高地,当即卷起袖子就想干赵江。
赵江拦住想要上前的温鸿,几步迎着范立就上去。
愤怒的范立站到赵江身前,举起的拳头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范立的视线越过赵江,代源手里拿着铁勾子,归楞组几十号人呼啦啦地拥上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赵江面带嘲讽,“打啊?怎么不动了?”
“你要真敢动手,我还说你是个爷们儿。”赵江讥笑道,“不过今天你能不能出这个楞场,就不好说了。”
范立吞了口口水,表情变换不定,举起的拳头不断颤抖,看着赵江身后的人群,最终还是慢慢放了下去。
“我,我去找孔班长告你去!”范立脸上挂不住,只能想到告状的法子了,喝道:“我告诉你,赵江,孔班长早就想整你了!看他向着谁!”
范立的话语,正好落到吉普车中。
石关明原本面带笑容,正准备下车,又把车门一关,转头就定定地盯住孔伟。
孔伟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心中咯噔一声。
毫不夸张地说,数九寒冬的,孔伟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石组长,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来没这个意思!”孔伟说话都磕巴了,心中叫苦不迭,“你可以问赵江那孩子的。”
石关明不说话,冲外边扬了下下巴,孔伟赶紧下了车,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怒火。
“要整谁啊?”孔伟吼道,“都聚在这儿干嘛,不干活了?”
听到孔伟的声音,范立转头看清来人,眼睛一亮,就跟哭奶的孩子见着娘一样,拔腿就往这边跑。
他拽出烟来,将烟递过去,“班长,赵江他们不干人事,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好好收拾他们!”
听到他的话,孔伟心里又是一跳,忙回头看了眼吉普车的方向。
而随着车窗摇下半边,石关明跟石头一样的表情就落到了孔伟眼中。
孔伟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气得脑袋发晕,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啪”得抽在范立手上,给他拿住的烟打飞。
“你要整谁啊?我看是你特么欠收拾了吧!”孔伟怒道,“嘴巴瞎扯呼,就给舌头绞了!”
范立脑袋里嗡的一声,傻愣在原地。孔伟大力地扒拉开他,大步走向赵江,和蔼地问道:“赵江,咋的了?”
说罢,他转头冲代源他们扬起手,“你们要干啥啊?要打人啊?”
然后又对呆立在一旁的彭一兵、彭一军兄弟喝道:“你们是不是不想包木头了?”
赵江知道孔伟是误会范立联合把头和归楞欺负他,赶忙解释了一番,孔伟的脸色是越听越沉。
“赵江啊,你放心,这事儿我替你做主,我来收拾他。”孔伟把着赵江肩膀到一旁,“以后你接范立的楞场,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提。”
赵江想了想,突然又冒出了新的念头。
“孔哥,我寻思吧,不用改范立的楞场,还让他干。”赵江顿了顿,“不过……”
“你说。”孔伟还有事情想拜托赵江呢,赶忙说。
赵江回头看了眼彭一兵,“让范立请彭家兄弟吃饭,只有他们松口,这事才算过了。”
司机求把头,闻所未闻!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再让他做个检讨,在咱班上念,给你赔不是。”
孔伟点头,脸上露笑,朝吉普车指了指,“赵江啊,你老丈人在车上呢,你看去解释一下,免得我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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