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康虽然不打围,但他住屯里的时候,也记得那头上千斤的猪神,闹得周边十几个屯的炮手蠢蠢欲动。
最后连杀大爪子的郭炮上场,都没能拿下。
猪神的话,就不能是普通的价钱了。光是这么大的猪,就算不好吃,也有买主想要的,他干的就是一个掮客的生意。
椅子“吱呀”一声,谢安康上半身往前探,急切地问道:“爷们儿,你家里人打下来了?”
看赵江的岁数,谢安康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能拿下的。
赵江摇摇头,“还没。这冬猪神聚了一百多头的猪群,有它们护着还打不了这大猪。等快开春了,我能给杀来。”
闻言,谢安康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坐了回去,寻思没打着说啥呢,还你能给杀来。
小伙子还挺狂。
他呼吸变得平稳了,拿过一把炉盖子上的山榛子,递给赵江:“吃,烤着香。”
山榛子个头不大,但仁实,烤了后剥开吃很有滋味。
“你要打着了,拿上哥这儿来呗。”谢安康笑道,好心地提醒道:“哥说句不中听的,我虽然不上山,但猪神这玩意儿还是轻易别去招惹啊。”
说着他又看了眼手表,起了送客的意思。
见谢安康没把他当回事,赵江把棉袄给脱了,磕了一个山榛子,说道:“谢哥,那买卖总归是要先谈的嘛。真打下来的话是怎么个价呢?”
谢安康愣了下,觉得他是打围人特有的年少轻狂,笑着掰扯出一个手指头在空中一定,道:“兄弟,一千多斤的猪神,不用去皮毛,整个的泡秤,大哥一斤给你按一块来算!”
说完他顿了下,道:“这种大猪,野猪肚子单给你算价。如果出了猪砂,也是单看。”
“知道什么是猪砂吧?这只有大猪才有可能出。”谢安康笑着说。
卖野猪肉,都是剔内脏放血剥皮毛,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能出一半的肉都算出肉率高的了。
而谢安康按整的收,一块一斤,无疑是个天价。“知道。”闻言,赵江斩钉截铁地说道:“行,就按谢哥说的来!”
这价可是谢安康自个儿说的啊。
他知道谢安康的本事,就算一块一斤他这笔买卖也不会亏,只不过他腰包少进点,赵江多进一点点。
谢安康心里有些发笑,站起身拍了拍赵江的肩膀:“没问题。兄弟啊,打不打得着另说,可千万小心。”
他没当回事,但赵江因为打猪神出了啥事儿,谢安康心里可就不得劲儿了。
俩人又闲聊了会儿,谢安康正准备说要出门时,就听到赵江说道:“谢哥,我看你们这儿也收皮张哈?”
“嗯,你要卖啥?”谢安康披上衣服,说道,“灰皮、黄皮、水狗子皮我们都收。这些你找我伙计卖就行,放心,价肯定不会差的。”
“我不卖这些。”赵江说道。
“不卖这些?”谢安康动作一顿,“哎呀兄弟,熊皮和野猪皮我不收呀。”
这俩卖不上价,赵江真给,他贴钱也给不了多少,还容易让对方误会是占便宜。这年头皮张主要还是创汇出口用。
赵江没说话,从挎兜子里掏出一物,拎起来在手上一垂,正是半截豹子尾巴。
这时谢安康正要去办公桌上拿东西,先是晃了一眼转过身,然后像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回身,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谢安康怔怔地盯着看,金色打底,上面有黑纹的铜钱斑。
他几步走过去,伸出手又弹回去,问道:“我能看看吗?”
虽然只是一条尾巴,但贵重的山财必须得到主人应允才能触碰。
赵江点点头,将半截金钱豹尾给了他。
谢安康反复地摸了摸,又凑上去闻是不是染的色儿。错不了,真是土豹子身上下来的!
他点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咋才半截呢?”
“还有一截在这儿呢。”赵江笑着将另外一半拿出来。先拿出来的是赵山打断的半截,现在是收整皮张时去掉的。
谢安康也接过来看了看,还到赵江手上,遗憾地摇了摇头:“兄弟,要是这尾巴整的话,还真能出上点儿价。”
他是看出来了,这是冬毛,毛密高,质量也好。
赵江一乐,“谢哥,我也没说是卖尾巴啊。”
“不卖尾巴……”谢安康重复了一遍。
“前几天我刚杀下来的豹子,整皮还搁家里阴着呢。”赵江捋着豹尾,“带这俩不是怕谢哥你不信吗?”
谢安康咀嚼着赵江话里的信息,不禁多看了眼这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兄弟,没跟哥开玩笑吧?”谢安康眼睛一眯,也是认真起来。
整张的金钱豹皮,谢安康也得好好对待这买卖。这张一开,说不定他能吃个一两年。
赵江笑容一收,“我从来不会白话。”
谢安康走过去,打开门看了看走廊,然后给门锁上,脱下袄子,拉过椅子在赵江对面坐下。
他感觉到一阵热,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突然觉得内裤也跟扯了裆似的,缓缓说道:“兄弟,这豹子皮我也没卖过。”
赵江笑着看他,两腿张开坐着,神情无比放松:“谢哥,不说了嘛,买卖都是要先谈的,你说说价。”
谢安康看了赵江一眼,略微思索后,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东西要具体看过后才知道。但只要不是稀巴烂扯碎乎那种,我能给到七千五,现点现拿,不赊账。”
七千五,多少人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此刻却轻描淡写从他嘴中说出。
谢安康紧紧盯着赵江,意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他没有从低了开始说价,而是一来就拔高到某种地步,想震震赵江。可赵江笑而不语,剥开一个山榛子,在嘴里“咔”得咬响,手捏着榛子壳在椅把手上敲了敲。
或许换成其他人,就忙不迭地答应了。但对赵江来说,这个价钱并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谢安康眉毛一抬,意识到碰到把儿了,他的印象应该是出了差错,赵江不是那么容易唬住的。
赵江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谢哥,这豹子是一枪爆头死的,再往上抬抬。”
“兄弟,我也说了没做过这买卖。”谢安康摇摇头,“太高收来,我怕砸手里,也是要担风险的。”
谢安康本质上是商人,商人是无利不起早。他小利小惠上能让,但遇到大买卖就不行了,赵江绝对不能露怯。
谢安康拽出烟来,自己叼上一根,然后递给赵江一根,给他和自己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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