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香獐子这边的情况,赵江就和向登峰掐着枪,在山上随便溜溜,但一下午都没有啥收获,待日斜时分,便往邱二窝棚去。
其实这才是打围的常有情况,赵江他们之前进山都能干下肉,是因为每次有人通风报信,目标明确,不需要碰运气。
赵江望着跟在两条大狗屁股后面的小花,它从秋进了自家门,吃喝上没亏待养的毛光水滑的,如今差不多半岁七十多斤,正是小狗学着打围的时候。
打围的狗想开口没那么早,但早看早学肯定没坏处,熟悉枪声以后也更好干仗。正因为这次只是干香獐子,不为了打黑熊啥的,赵江才会放心领着它。
家中还有条狗崽子进财,还在喝奶呢。但赵江知道,这位还在喝奶的大哥潜力无穷,而且今世从小好好培养,成就绝对比前世要高。
瞅着自家实力远远未达顶峰的狗帮,赵江重新嘱咐向登峰一遍明儿怎么打香獐子。
一般来说,想要麝香,就只能下套子。但这片山场情况挺特殊,两边林子稀,香獐子走的道儿窄,压根没地方搁套子。所以赵江一琢磨,就只能用赶仗的法子来杀,顺便还能确定黑妞是不是真的会截仗。
“登峰,明儿你牵着狗顺梁子上到顶,然后往下把狍子惊起来。我就在下面关口守着,这样它咋滴也跑不掉。”赵江说。
向登峰点点头,“好。”
在两人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时,远在17号林班的山后堵,有两个身影如同雕塑一般靠在树上抱枪而立。
毛大俊抬起头,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条看了眼天空,他皱了下眉,转头对陈大民说:“姐夫,土豹子真在这块儿吗?我们都等一下午了。”
见小舅子怀疑自己的判断,陈大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声喝道:“嘘!我说它在这儿,那它一准就在这片儿!”
听他这样说,毛大俊抱住胳膊不吱声了。
瞥见毛大俊有些耐不住气,陈大民感觉刚对小舅子口气有些重,放缓了语气说:“这儿就是它的家,能不回来吗?蹲它就是这样的,待会儿瞅着豹子你就不打哈欠了。”
金钱豹的活动范围虽然大,但相对比较固定,来回奔波也不会超出这个范畴。陈大民多年打围,听着之前的消息,再和赵山一块儿上了回山,一准就知道这头土豹子在绕着活动,上次在那头,算着日子就该回来这头了。
他俩守在这片山场的窝风向阳处,也是通往石塘带的必经之路,在这儿碰到金钱豹的概率最大。话虽这样说,也是非常考验运气和耐心,要是在金钱豹靠近时候发出声响,前面功夫就全白费了。
看到陈大民一动不动的后背,毛大俊也重新调整动作,按姐夫说的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
他想着,值钱的东西可真是不好干。他在自己屯里碰见一个从南方收山货的商贩,听到毛大俊说要去打金钱豹,那人眼睛就亮了,伸出一个手掌,说真打着了能给他五百块钱。五百块钱!这可抵得上他们屯长一年的工资了。反复向商贩确认后,毛大俊压制住激动的心情,立马收拾好行李就来找自个儿姐夫上山。
要是让赵江知道这价钱,绝对嗤之以鼻,都不带搭理那人的。金钱豹的皮张,多少年都没出过一个,价格比起铜胆来都只高不低,哪里才了区区的五百。可现在山里家里条件像他这么豪横的少,很难听到五百不心动。
冬天天黑的早,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洒下,黑暗渐渐覆盖山场。眼见到了八点多,陈大民左右看了看,把枪一收,想着也不差这一会儿,豹子也不会正赶巧这时候过来,对毛大俊说道:“我去方便下。”
“好,姐夫你快点儿。”毛大俊说,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数的,打点儿野鸡、中套的野猪还成,那豹子就不好说了。
“耽搁不了。”陈大民点点头,就摸索着往下边走。人就是这样,哪怕知道晚上林子里没人,方便的时候甭管是丛灌木还是颗石砬子,也得有个遮挡物心里才踏实。
这片儿山场闹,毛大俊听着他往下发出的刮蹭声儿,掐住枪又紧张地盯着前面。
林间不止他的呼吸声儿,还有远处传来的狍子叫,和夜枭的鸣声。他很少在山上待到这么晚,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过了十来分钟,毛大俊从靠着的树上起来,松活着肩膀,他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姐夫咋还不回来呢?”
就在这时,他突觉到一些不对劲儿。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片儿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
“沙沙……”
一阵轻微的声响从他左前方传来,毛大俊刷得把枪口一转,咽下口水,心脏瞬间咚咚加快鼓动。
“姐夫?”毛大俊马上否定了自个儿的想法,陈大民是往下边走的,没道理从上边回来。他隐约觉得瞅着了什么,打开手电筒的光照过去。
手电筒圆柱形的光射过去,这光来得突然,确实惊到了一物。一头獾子被光照到后受到惊吓,一溜烟地跑了。
“呼……”毛大俊呼出一口气,心下稍安。
他转着手腕,手电筒的光亮也随着向上扫去,掠过不少地方。在那一抹光与明的转换中,一双幽幽的眸子忽地映在他视线中。
在距离毛大俊二三十米处,受到光亮的刺激,金钱豹的瞳孔紧缩。它大嘴微张,脸上毛发涨开一圈,嘴边的还挂着黏腻的鲜血。金钱豹瞬间转身跃去,毛大俊左手把着电筒,愣了不到一秒,手忙脚乱地朝着豹子跑动的方向连扣扳机。
“嘭!嘭!”
枪火的光亮在这处也闪了两下,照出他紧张的神情。毛大俊瞧见了一眼豹子身上大大小小的黑梅花,因为与古时候的钱币相似,所以才得名金钱豹。
在最后瞥见豹子明显与身子相比短了不少的尾巴一晃后,毛大俊再也找不到豹子的踪迹。
他大喘着粗气,手电筒扫来扫去也捉不到豹子的身影了。但毛大俊此时却没有懊恼的情绪,相反,他腿轻微打颤,更多的是生出害怕来。
打围这碗饭不是谁都能端的,很多人光是听到黑瞎子叫都要吓尿。此时毛大俊见了金钱豹吃食后的面孔,顿时惊惧。
“姐夫!姐夫!”吹着穿林而过的冷风,毛大俊连声呼喊,恐惧不断增强,总觉得那双眼睛还盯着自己。
坡下一颗大石砬子下,陈大民刚随便找了根枝子刮了刮,就听到上面两声枪响,随后是小舅子惊恐的叫声。
“坏了!”陈大民心一咯噔,此时倒不是担心没打着豹子,而是害怕小舅子的安危。他把枪一立,冲天开了三枪,拔腿就向上跑。
等他到了上面,毛大俊有了主心骨,带着一丝哭腔喊道:“姐夫!”
“咋了!你没事儿吧?”陈大民把着他的肩膀转,毛大俊摇摇头,手抬起冲上一指:“豹子!”
陈大民顺着他指的方向啥也没看到,却知道今晚是打不着了,轻轻叹了口气。
“姐夫,咱赶紧回去吧。”毛大俊不自禁往他那边靠了靠,肩膀挨着陈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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