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赵江抬着脑袋,扫屋下的冰溜子。
这些冰溜子带着尖,落下来有危险。
他看了眼东屋,王竹、王月他们知道李家要上门要人,怕他们来硬的,都来家里坐着了,此时正喝着热茶水。
赵江呵了口热气,看到向登峰拿着扫帚走过来,把自己手上的递过去:“我这边弄完了,放库房里吧。”
“好。”向登峰点点头。
等向登峰放好东西,两人去看伤狗的情况。
除了大青龙受得伤比较重,今天还得吊盐水消炎外,黑妞和小牛都是皮外伤,行动不受影响。
“咱今天歇一天,明儿领狗上山去,捉香獐子。”赵江说。
狗连着在山上干了两天,让它们歇息一会儿。
“行啊江哥,我都听你的。”向登峰说道,看了眼缠满白绷带的狗帮:“领咱家哪些狗啊?”
赵江想了想,“大青龙不行,小牛带上,黑妞带上。大花……大花还是算了,小花也带上,就它们吧。”
大花被黑瞎子扒拉一下,天气冷恢复得慢还没好透,在家待的时间也不久。
“还有件事儿。”赵江回身看了眼,拍拍在兜里的牛皮本:“我们这回上去,要找找老兆,看能不能碰到老埯子。”
所谓的老兆,指参帮在抬到棒槌后,会在附近的红松树上,对着发现棒槌的方向砍下一块长长方方的树皮,在白树皮上刻下记号。
砍完兆头后,还要给兆头洗脸,用火把在四周烧烤,防止后面留下来的松油把痕迹给掩盖掉。
这样刻下的兆头,能保留几十年。后来人一看,就能知道何年何月何日,多少人在这儿抬到了多少棒槌,都是几品叶,所有信息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老规矩,往后遵守的人是越来越少。
而老埯子,就是这片儿的棒槌很多,甚至多到能够养活一个参帮。十几年前在这儿有收获,再次来还能碰见大货。像看风水要堪势一样,棒槌生长的地方也有其独特处,按照参帮的说法,必须是灵气浓郁的宝地。
而那牛皮本上,就记载了不少山场山势,赵江要去看看。
赵江顿了顿:“这事儿不能跟别人说啊。”
这倒不是忌惮谁,只是有些说法。往外说得越多,进山越容易空手,说是棒槌能听到,挪窝跑掉了。
向登峰点点头,有些兴奋:“哥,咱要抬棒槌啊。”
“抬个屁!”赵江跺脚,“这地儿你挖得动啊?真挖出来棒槌也毁了。”
棒槌的价格和品相直接挂钩,断了根须子说不定就要下去一半,所以从土里抬起来的过程需要格外精细。
数九寒冬的,土冻得梆硬,根本干不了活。
就在这时,赵江和向登峰同时隔着柳条杖子,望向西边。
西边的道上,李茂金和沈艳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他俩身后还跟着沈艳的弟弟,和娘家的兄弟,也是有五六人。
这都多少年了,李家和赵家的关系屯里都知道,平时李茂金他们压根不会走这边。
此时看见夫妻二人的模样,三三两两的屯亲都好奇地聚了过来。
“登峰,你搁院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赵江几步进屋,不需他说,赵山便抬头问道:“人来了?”
“嗯。”
赵山把烟在烟灰缸里一按,把手一挥:“走。”屋里的男人们以赵山为首,都浩浩荡荡走出去。
赵山出来,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向登峰堵在院门口,面对李家的推推攘攘丝毫不惧。赵山给向登峰拨开,头一昂,也不说话,就看住李茂金。
“我儿子呢?”李茂金声音嘶哑地问道。
赵山皱眉,“自己干了啥事儿不清楚啊?空口白牙的来?”
李茂金拍了拍沈艳的肩膀,她眼里含着愤怒,颤颤巍巍地取出一大叠钱来。
她非常不舍地又看了眼李茂金,他抿着嘴点点头。
看到那么多钱,不少屯亲都惊了,叽叽喳喳声不断,指指点点:“他家这么有钱啊?”
“这是干啥?为啥李茂金要给赵山钱?”
向志明上前,硬地一拽拿过钱,又走回去:“大哥。”
赵山拿过厚厚的钱,这些钱可不是大团结,而是大白边,全部新崭崭的。
所谓的大白边,是发行的第二套rmb,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
这么多钱,说拿就能拿出来,说明李家在很早以前,家里就很有底子了。
赵山往食指和大拇指指心唾了口沫子,把着边一点,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块钱。
他把钱交到后面的任卓手上,冲赵江昂昂下巴。
赵江得到他爸示意后,转身走到库房前,给门打开,拽着躺地上的李宏发往外了些。
库房里光弱,此时一接触外界,李宏发眯起眼。
忍着一夜的伤痛,李宏发早已没有了劲,脸色难看,连动都不愿意动。
等他一看到站在外边的爹妈,咬着抹布就呜呜起来,热泪瞬间就下来了。
“儿子!”沈艳看到就往里扑,喊的是撕心裂肺,却被人墙给堵住了。赵江马上给门掩了,再次隔绝了他们彼此间的视线。
看到儿子跟猪似的光着身子,四条腿儿被绑住架在木棒上,沈艳眼睛往上一翻就晕死过去,被身后的人给扶住。
只不过一两秒,她又挣起来,眼里泪流个不停:“我的儿啊!”
“赵山,钱也给你了,该放人了吧。”李茂金按着怒火说道。
他瞅见儿子身上似乎带红,心里很是着急。
而沈艳娘家的兄弟也不干了:“赵山,欺负人不是?”
“有你这样的吗?做事不要太绝!”
赵山气势丝毫不怂,“做事太绝?我没给他抬到屯里溜达几圈,带到林场食堂去卖了就算好的了!”
一听他这样说,李茂金和沈艳脸都白了。
要是赵山真这样干,不仅李茂金在林场名声坏了,工作说不定都要戳脱。
关键是他儿子李宏发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再没脸做人。
李茂金身子一晃,咬着牙:“赵山!别把人逼急了!”
赵山摆摆头:“逼急了又怎么样?我真做绝了又怎么样?我名声就这样了,无所谓!”
眼见李家的人有想硬闯的架势,王竹骂骂咧咧,手上的挂管枪咔擦一合,胳膊肘刷得抬起来,冲着屋外的人喝道:“嘴上都特么给我放干净儿点!”
赵山看着议论的屯亲们,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物举起来:“是谁先把事儿做绝的?你儿子大晚上不睡觉,带着药豆上我家来,想干嘛啊?!”
药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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