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源从楞场是坐光板车回来的,比赵山还早一点。
此时他坐在四脚八叉凳上,面色复杂地看着赵山忙活。
赵山倒了热水,从桶里舀了两勺麦乳精,使勺子反复搅和,等温度降了后盛起来,放到嘴边吹吹,送到躺在他两腿之上的白狗崽子嘴边:“来大白。”
小狗显然馋了,使舌头在勺子里舔得稀里哗啦,看得赵山露出笑意:“慢点儿,没人和你抢。”
狗崽子还没断奶,但代源这边找不着奶来喂。
前几天还能用米汤什么对付下,时间久了不行。
赵山说他来想办法,只是代源没想到他师傅的办法,就是去买那十几块的麦乳精。
这年头,好多孩子想吃这玩意儿都费劲,家里有平常都搁在炕柜的最上面,就是怕小的贪嘴。
赵山可好,居然用它来喂狗。
让别人看见,高低得说赵山败家,亏他想得出来。
可代源是赵山徒弟,自然不好议论啥,想到人家有赵江这样的儿子,区区一桶麦乳精也不算啥事。
就是吧,咋看咋觉得不正经。
赵山很有耐心,等狗崽子将勺子里的舔完后,又汇了一勺,慢慢地将碗里的喂完。
他把勺子往碗里一搁放到旁边,用手帮狗崽子嘴边沾湿的水滴抹去。
现在的狗崽子嗜睡,屋里又暖和,吃饱后就眯着眼窝在赵山腿上睡着了。
赵山动作轻缓,用食指在从狗崽子脑袋摩挲到脊背。
“师傅,你就一直喂麦乳精啊?”代源迟疑着,还是问了。
别看狗崽子就巴掌那么大点儿,胃口可不小,要是全吃麦乳精消耗不算少。“嘘!小声点儿!”赵山手指竖起来放在嘴边,瞪眼看向代源。
代源:……
赵山也是口气大,蛮不在乎地摆摆手:“吃完了再买呗。”反正他挂的是老儿子赵江的账,自然不心疼。
“走了。”赵山说道,指了指放地上的那桶麦乳精:“你就拿这喂它,没了再和我说,我再去买。”
“行。”代源点点头。
他轻手轻脚抱起狗崽子,送到狗窝里,看着它哼哼了几声才转身离开。
“师傅,留下来晚上一起吃口饭呗。”代源说。
赵山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自然不能留下来,背手摆摆手就走出院子。
他前脚刚走出院子,赵山身后道上王月正巧路过。
现在两家院子挨在一块儿,王月那边也看不清楚他是从哪家出来的。
不过此时王月并没有多想,觉得赵山指定是从他大徒弟代源家里出来的。
姐夫对王桂好,名声也好,王月压根没想他去找张寡妇的可能性。
“诶……”两人隔了段距离,王月想抬手招呼他,赵山的步履却十分匆忙,走得很快。
“这么急呢。”王月摆摆头,走到前面冲站在院子发愣的代源喊:“代源啊,我姐夫找你干啥呀?这么忙呢。”
一听到王月的声音,代源赶忙给手一背,将麦乳精藏到身后,直感觉手心发烫。
“我,我师傅他……”代源还在想拿麦乳精喂狗的事儿,一时卡壳。
此时他想起赵山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保密!身为赵山的大徒弟,代源当然不会点炮,当即连连摆头:“哦,我师傅没进来,就路过打了声招呼。”
闻言,原本是客套性说几句的王月脚步一顿,皱眉回头看向代源:“没进来?”
“嗯呐。”代源点点头,可他也不是个擅长圆场的主,表情就显得有点古怪。
毕竟他瞧不过眼的事情,让别人知道赵山拿麦乳精喂狗得咋说啊?进了他师娘的耳朵,赵山肯定被收拾。
两人的所思所想,现在完全是叉的。
恰恰是他如此的举动,让王月眉头一皱,慢慢迈步走了。
“我明明瞅着他从院里出来啊……”王月狐疑地看了眼代源的房子,又转头盯着隔壁,“而且林场通勤车进屯口,也不走这条道啊,这是绕路了。”
“没去代源家,那就是另一家,我记得他邻居是张寡妇……”王月喃喃道,然后猛地摆头。
“我姐夫不能干这事儿!指定是我看错了。”王月想着,“还是今天太累了。姐夫估计有其他事,碰巧走了这边道。”
所以说赵山名声好呢,就这王月也是觉得自己看走眼了,没往赵山真去了张寡妇家想。
这个小插曲很快从她脑袋里闪过。
王月挎着篮子来到小卖部,笑着跟屈恒打招呼。
“来啦。”屈恒笑道,“看看要点啥。”
“屈叔,你给我称点麻花。”王月说。
王月喜欢吃这东西,平时在炕上想事时不时就要咬一根。
其实倒不是觉得有多好吃,只是小前儿家里没钱买这些零食,所以长大后王月总是充满对这些零嘴的饥饿,不然老觉得空落落的。
“行,再要点别的啥嘛?”见王月手放在下巴上还在想,屈恒问,他正好一趟拿完。
“再拿一罐麦乳精吧。”王月说,“给我家小子吃。”“好。”屈恒回身去了屋里,称了些麻花,冲外面喊:“两斤多算两斤行不?”
“成!”
屈恒用黄油纸包好麻花系上绳,又从柜子上拿下一罐麦乳精,一起放到网兜里交到王月手里。
他笑着说:“你们家算好日子一起买麦乳精呢。”
王月一笑:“我弟今儿也来买了?”
她只当是弟弟家小姑娘想喝口甜的了,没往她姐王桂家去想。
“不是。”屈恒摆摆手,“你姐夫来买的,说是赵江想喝哈哈。”
说她姐夫,自然是赵山。
王月听了一乐,笑出声:“我姐夫买来给江儿喝?”
见她样子,屈恒当她不信,“真真的。”
他翻开记账本,往外推到王月面前,手指戳上去:“你看,挂的还是人江儿的账呢。”
老子挂儿子的账没啥奇怪的,只是赵山才四十岁,王月也知道他姐没给赵山零花。
买烟酒啥的也就算了,关键挂账买的是麦乳精,还说是买给儿子赵江喝,咋想咋好玩。
真不知道到底是赵山想喝,还是赵江想喝。
“哈哈。”王月轻轻笑出声,摆摆手,拍拍篮子说道:“走了屈叔,我的记账上哈。”她想着要去姐姐家一趟,凑凑这热闹。
“慢点儿啊。”屈恒低头,拿笔记着,“这家人真有意思!”
王月来到赵家柳条帐子外,推门入院。家里的狗今儿都不在,只有养伤的大花在屋子里挠门,见是熟人,就只叫了几声。
“姐,姐夫!”王月笑着走进东屋。
“妹啊。”王桂招呼她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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