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心性倒沉。”凌定厚整理情绪,定在那儿,和一块雕塑一样。
赵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里面多套了层细袄子,可隔着狍皮挨雪的膝盖还是拔凉拔凉的。
又过了快一个点儿,接连两声枪响在山那头炸开。
曹永和付建军开始顺岗梁而上了。
赵江精神一振,“他们是看着了老虎,还是没看着呢?”
他和凌定厚都不知道那边具体情况,只能沉下心,继续耐心等待。
隔一段时间,赵江就会吹下狍哨,让这片除刮扯的大风外别那么安静。
曹永和付建军的枪响过一段时间就会响起,听着越来越近靠近山尖,可赵江和凌定厚,除了周遭的白雪还是别无所获。
赵江裹着狍子皮,活动了下有些僵冷的身子,想着回家后一定要赶紧喝碗热姜汤暖暖。过了段时间,顺着山根那边出现两个人影,是付建军和曹永。
两人看了赵江卧着的这片坡没有改变,没有发现凌定厚藏在哪儿。
他们也没出声,继续往下走,绕了个圈儿再上来,各自选定了一个地方守着。
四个爷儿们守着这群狍子,继续在雪地里无声地狩猎。
又过了两个点儿,凌定厚皱了皱眉毛,轻轻地直起身子。
他倒不是蹲不住了,只是怕赵江在雪里冻坏了身子。
他一动,曹永和付建军发现了他,也是轻轻站起来。
三人远远地互换眼神,摇了摇头。
“可能蹲不到了。”凌定厚想着,“老虎有可能这几天换地方了。”
就在他紧握着枪,心中感觉有些失望时,脸上一凉,伸出手,雪花融化在掌心,带来冰凉。
他抬起头,就见雪开始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下,渐渐遮掩了视线。
“坏了!”
凌定厚暗叹,眼见雪要下大,要是不走,他们就得搁山上待一晚了。
跟和着雪似的,风也渐渐变大,吹刮着雪花在空中转动,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曹永在赵江身前三十多米的一个坑下埋着,付建军则是窝在半截倒木后探出脑袋。
两人都望着凌定厚,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眉毛上就沾了雪。凌定厚看向赵江扮成的那头狍子,仍是卧在死狍子那边一动不动,还继续吹响了狍哨。
这也算一种信息,赵江没打算撤,死磕到底。
“行!”凌定厚心一横,也是激起了性子,“陪赵小子继续等!”
他重新伏下身子,眯着眼,更加谨慎地注视四周。
见凌定厚这样,曹永和付建军对望一眼,也是不顾落在身上的大雪,继续归位。
他们能动还还好,像赵江不能大大方方的动,只会感觉更冷。
“还是穿少了。”
他也没想到能碰上下雪。
赵江把脚缩了缩,转动手腕,小范围地活动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僵硬的身子,让血液流动,他都有些感觉不到自个儿的脚趾了。
这雪来得又急又猛,再待下去能把他们给埋了。
“最多再等半个点儿,不行只能撤了。”赵江心想。
风雪连带着让能见度也大大降低,赵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凌定厚藏身的石块儿轮廓。
没有前兆,原本疲惫而寂静的狍群,纷纷动起来,发出惊恐的叫声,模糊地和在风声中。
而赵江此时并没有吹响狍哨。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就在这时,赵江看见上头坡似乎有块儿雪地不对劲儿,和之前看到的印象里的不一样。
赵江瞪着眼,似乎猛地和两只眼睛对视上了,他下意识地就抓紧枪。
这是他头回看看清楚山神爷。这头老虎伏在雪里,侧背对着赵江,身长起码有两米多,在风雪掩盖下,淡黄的身子上数条黑色条纹排列。
他刚才以为是眼睛的地方,其实是老虎两只耳朵背后的白毛斑点。
在周围一圈黑毛的围绕下,格外醒目,就跟俩眸子似的。
赵江不过眨了下眼,等眼皮再往上一抬时,伏在那儿的庞大身躯便不见了踪影。
赵江心中赫然,微微弓起身子,将狍哨含在嘴中,发出响来。
他的膝盖微微弯曲,撑在雪上,揭开手闷子,端住枪,已经冻得发红的手指头扣在扳机上。
赵江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死狍子,它身上流出来的血已经凝成了黑紫色,跟擦脸用的脂似的,歪脑袋瞪着灰白的眼正迎着他。
“咚,咚,咚。”
风雪中,赵江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不断加快的心跳。
埋伏在周围的凌定厚三人也发现了异样,赵江的狍哨和之前的音调明显不同,也看到他微微紧绷的身影正朝着某个方向。
凌定厚端枪,瞄准赵江身旁死狍子屁股朝的方向。
他紧紧咬着后牙,心里暗骂了一句:“特么的,看不太清楚。”
付建军瞄的是赵江右边,曹永瞄的是他狍头帽背朝的方向。
曹永咽了下口水,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头在轻轻地打颤,嘴里冷的发涩无味。
他的脸被风雪吹得通红,知道山神爷在这儿,却不知道它会从何处发起暴攻。
压抑的氛围在扩散,每过一秒都是种煎熬。
就在凌定厚心里拿不准,想扣动扳机开枪惊走大爪子时,异变突生。“吼!”
一声咆哮轰然炸响,曹永只看见那儿一个庞大的黑影撕开雪幕,高高纵跃而起,直扑赵江。
“嘭!嘭!嘭!”
曹永看见赵江所处的地方爆出接连的火光,枪声不断。
借着火光,山神爷的吊晴白额一闪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曹永三人也是扣动扳机,冲着上方那坨黑影开枪,将子弹倾斜而出。
几秒后,除去惊叫不止的狍群,山谷间又重归雪声呼啸,三人心脏在胸膛擂鼓。
赵江那边看不见活动的东西。
“赵江!赵江!”
凌定厚从石头后跑出来,风直往他脖子里钻。
他心急如焚,边跑边拽出桥夹,怼到弹仓,将子弹往膛内一压,把剩的桥夹扔到旁边,拉动枪栓。
“呼,呼。”
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吞没了凌定厚的喊声,传不出去太远。
凌定厚顶着风,迈步继续向上跑,端着的枪口子一坠一坠的。
“赵江!”
曹永和付建军也是,边喊赵江的名字,边压入子弹边向上跑。
二三十米的距离,三人愣是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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