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胡华清见光亮又没了,心里一乐。
他没急,他又不困,睡饱了觉正是精神的时候呢。
胡华清也没急着上去,喝了口揣怀里的热水,啃了口大煎饼。
庄玲在煎饼上涂了料,是加茴香杆与八角、花椒、山葱和大酱一起炒制,完要用小火慢慢焖煮,直到半锅水干了才算好,吃起来十分可口有滋味。
“嗝~”胡华清抹了一把嘴,吃完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明晚得叫玲儿给我多装点。”胡华清想。
“这时候差不多又该睡着了吧。”他没等李茂金回屋就马上整动静,就是专门为了等他们睡熟再弄。
他捡起石子儿,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来到院墙边,嘴里轻唤:“大青龙,给胡爷叫!”
石子儿落到地上,闻到味儿知道那可恨的人又来了的大青龙不干了。
它心里憋着气,噌得转过屁股,一个纵跃就跳出狗窝,“嗷呜汪汪!汪汪嗷呜!”这几下叫得是真的怪,前两回的动静完全不能与之相比,是又长又凄厉,跟喘不上气儿的破风箱似的。
这怪异的狗叫,冷不丁在宁静的夜晚响起,甚是突兀。
李茂金正做梦呢,他梦到自己牵着原本属于赵江的小牛,身后是打回来的黑瞎子,趾高气昂走在屯里,旁是满脸羡慕的赵山。
“嗷呜呜汪!”
怪异的叫声杀进了他的美梦,并且越来越清晰。
梦里的李茂金皱了皱眉头,低头往手上牵的狗看。
那狗一回头,成了自家的狼青,瞪着眼,眼珠子往身后的他撇撒,仰头大叫。
整张狗脸越变越大,狗嘴大得一下把他脑袋吞了进去。
“我艹!”李茂金猛地撑起身子,额头上渗出汗来,心是突突地跳。
他扭头望向外面,狗叫从梦里延续到了现实,确实是大青龙在叫。
“咋了咋了?”沈艳揉揉眼,也是吓得一个打挺,茫然地张望。
李宏兴眼睛一睁,被大青龙的叫惊得弹到旁,压到了他哥李宏发背上。
那伤口还没好透呢,一阵舒爽的刺痛下,李宏发和离了水的鱼一样,肚子贴着炕没动,脑袋和双脚往上抬:“啊!”
屋里一阵翻腾,一家人睡会儿就被大青龙叫醒,脑袋瓜子都是一跳一跳的生疼。
这叫一夜了,也不能是贼了。
哪有贼啥动静没有,光在外面晃悠的啊,那不有病吗?
“爸,这,不能是有啥脏东西吧?”李宏发问。李宏兴缩到了墙边,抱着膝盖,带着哭腔:“哥,你别吓唬我。”
“别瞎说,哪有什么脏东西。”沈艳瞪眼说。
东北有种说法,人眼瞧不见的东西,狗能看到。
而凌晨两点多,刚过所谓的阴阳交汇点没多久。
都说行的正,走的直,就不怕鬼。
关键甭管是李茂金的爸,还是沈艳的娘家,那都是不是啥好人,吸了不少人家的血,他们心不安呀。
沈艳虽然嘴上那样说,心里也有点怕了。
她捂住心口,靠在李茂金背上,“当家的,要不你再出去看下?”
李茂金:……
他动了一下,却没有完全动。
“呜汪汪!”
大青龙的叫声没停下的意思,连绵不绝,敲在本就有些心虚的李家心上。
“爸!”李宏兴眼一红,张嘴就大哭起来,泪珠子跟断了线的串儿,怕得往李宏发身上靠,又是痛得他哥干嚎。
李茂金呲着牙,把头望天,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脑袋是更痛了。
“别嚎了!”他揉揉太阳穴,蹬腿挪下炕,再次披衣,打着手电,小步小步地走出去。
沈艳和两儿子都是爬到炕边,跟随李茂金身影,两脑袋在下面,一个搁上面,努力抬头往外瞧。
李茂金原本走过了外屋地,又退了几步,拿起一把菜刀。
看着大青龙奋力嚎叫的样子,李茂金定了定神,挥着菜刀给自己壮胆:“不怕!”他打开院门,将头探出去,小心地左右张望。
还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两样。
“真有人,最好别被我逮到!”李茂金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想。
他脚尖走路,慢慢地拐弯向院墙那边靠。
李茂金用手电照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这到底是在叫啥?”
他眼睛飘着,就望到了胡华清藏着的那片去。
而此时胡华清屏着呼吸,看到光在上头晃来晃去。
李茂金头往前伸,菜刀持在前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外头现在零下二十度,李茂金身上的热气没多久就消了,握住刀柄的手指头僵掉,脚也很冷。
他握刀的手抓的很紧,加上冷,都有些麻了。
听到靠近的脚步,胡华清瞪大眼不敢出气儿,身子紧贴在土坑边往左右看。
胡华清瞧到一物,眼睛一亮,弯腰用手给抓了过来。
李茂金越走越近,距离土坑边缘就差十几步了,但由于视线原因,手电筒的光还是照不到胡华清。
他的精神高度紧张。
就在这时,身后大青龙的叫声陡然一边,发出一声长嚎,“汪—”
刺到专注的李茂金耳里,吓得他腿一软,手一松,差点没扑到地上将菜刀和手电筒丢出去。他心擂得和鼓一样,惊魂未定地回了下头:“傻狗!”
李茂金呼了一口白气儿,在手电筒光的映照下,他的两边脸颊冻红了,其他地方却是咔白。
“呼。”
就在他再度回头,想继续往土坑走时,余光看到光照边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他忙地把手电筒照过去,登时瞪大了眼,脸上没了血色。
一个自行车的内胎,摇摇晃晃地朝他滚来。
碰到李茂金小腿后倒下,在地上转着圈,慢慢停住。
“啊!啊!!!”
李茂金如坠冰窖,整个身子都僵了。
他先短促地叫了声,然后发出比大青龙还大的惨叫。
李茂金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可这身子就跟不听使唤一样,上身转了,腿跟灌了铅一样没来得及挪动,“砰”得就摔倒在雪地上。
手里的菜刀哐当落下,手电筒也落了,闷在雪里没了光照,李茂金眼前顿时一阵漆黑。
他上下牙关“咔咔咔咔”打颤,手颤着想去抓手电筒,却摸到了那个破旧的内胎,吓得他跟触电一样甩开。
李茂金不断使力,想要站起来,脚却根本不着力,不停地摔,脸上沾的都是路上脏雪。
他也干脆不站起来了,慌地手掌膝盖撑地,跟身后有山君一样,狗爬地往家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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