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瞅着远处宛若拥有生命的大山,一直到动静消失,声音渐远才转过头来。
向登峰惊得驻足原地,还抬头搁那儿望呢。
“走了。”赵江拍了下他肩膀,返身按原路走。
“哥,那是啥啊?”向登峰边跟上,头又转了几次。
“猪神。”赵江答道,“刚刚那是猪群跑过去,只有猪神才能聚起这种上百头的帮猪。”
向登峰赫然,“咱爸他们以前就是想去照量这玩意儿?”
他一下觉得能赶这阵仗的猪群,被叫做猪倌好像也没那么难听了。
下个瞬间向登峰又兴奋起来,“哥,咱要不要去打?”
从赵江他爷那辈开始,三代打围人没有干下来的上千斤的猪神,要是被他们给收拾了,那真是没得说。
赵江笑了一下,“打!但现在不行,得等时候。”
走回刚刚刀死的隔年陈旁,向登峰把绳子给拴上就拽着走,和曹永汇合。
“爷们儿,这肉我就拿头炮卵子的,其他的你们拽走。”曹永说,“你愿意帮我拖狗,这真是帮大忙了。”
在赵江家一直说句话,山里打围,钱和肉都是其次,情谊最重要。
关键赵江家现在也不缺肉,这野猪打得多了,炮卵子的肉又腥又柴,有点不乐意吃。
赵江想了想,摆摆头,“曹哥,这说的啥话,没有你的帮狗,小牛单的也干不下来这么多啊。”
“这样吧,老母猪咱们就在这儿扒了,捡好肉对半分了。黄毛子曹哥你拿俩,那俩炮卵子我和我兄弟也不要,剩的给我们。”
相当于赵江他们要一半的老母猪,两头黄毛子和一头隔年陈。
曹永就靠打猎为生,这狗养伤快个把月没往家里拿肉了,他点点头,“行,兄弟,我听你的。”他想着俩头炮卵子拖回去,就零卖掉,便宜点每斤一两毛,好点儿的肉三毛,销快点儿。
这样卖的钱下回找赵江分给他就是了。
说干就干,三人就把老母猪给就地扒了。
那刀进了肉割开,血肉都滚的往外冒热气。
赵江问:“曹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打那头炮卵子。”
“明天,我先带狗上山溜溜踪。”
“完还是打狗围?”
“嗯。”
赵江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缓缓道:“曹哥,有句话兄弟还是得说下,可能有些不中听。”
曹永把刀放下,看向赵江,今天上山他就看出来,赵江打围的本领不简单,他也愿意听他说话。
“没事儿,爷们儿,你说。”曹永道。
“曹哥,你要是还像之前一样领着狗去打狗围,和上回没有区别啊。
上次还是有头狗在,连炮卵子都没看着,这回就剩这香头差点的蒙细,能定下来?”
曹永愣了下,把头一低不说话了。
他心里全想着给狗报仇,觉着有上回的经验,要到地方了再松绳,怎么着自己也跑快点。
赵江这样一说,他心里就打嘀咕了。
“那块儿全是大慢岗,特别闹,狗进去了压根施展不开,狗上去就是送着被炮卵子挑。”慢岗因为全是一马平川,人的视线就近,看不到太远。
特别闹就是少有空地,全部密密麻麻长满了针杆灌木,像老虎眼、刺老芽杆啥的。就算长树也没大树,都是细枝子。
狗跑不过去,炮卵子却不受影响。
曹永一听,知道赵江说的在理,他拳头不禁握紧了些,脸上很是不甘,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啥。
看他听进去了,赵江接着说:“坡又慢,地方还闹,想靠狗围把这头炮卵子定下来,起码得要二十多条狗。”
而且还得抱着不少狗死伤的准备。
现在东北普通人家自己吃饭都有问题,哪里顾得上狗?
猎户家里能养四五条就已经算大户了,所以曹永养狗上山就不能断,得干下肉来。
不然光靠喂狗苞米面、土豆和倭瓜都是笔大开销。
他那屯里想凑齐二十多条能上山打围的猎狗,压根就不可能。
“兄弟,那这炮卵子还打不了了吗?”曹永眉毛呈了八字,两边嘴巴撇下来。
他心里那团火,实在是压不住。
到后面奖励啥的都成其次了,就想给头狗血债血偿。
赵江拍了下他肩膀,“能打!”
曹永抬起头,很快眼神又暗淡下去。
“狗围不行,那就是溜围呗?”曹永摇摇头,“那炮卵子老灵了,听到点动静就溜掉,咱根本没机会开枪。”
不是他不相信赵江了,可打围就两种,狗围和溜围。
两种法子都行不通,这炮卵子可不就打不了吗?赵江先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指着远处的一座山,“曹哥,它现在不是待在二顶子那儿吗?”
“昂。”
“我们屯第一回有人被挑,是从南面往上走,在积柴道那儿碰到它,时间是早上。
第二回碰着,是在东坡那里,在下午。”
“昂。”曹永应道,皱了下眉毛,感觉隐隐约约有点明白啥了,却捕捉不到。
“那二顶子东面,下面有连着的沟塘子,这时候野猪都乐意去拱那块儿的山核桃来吃。”
曹永眼睛一亮:“对对!那儿是个老猪窝,去年腊月我还上那儿打猪呢。”
“那就对了。”赵江喝了口水,“二顶子西面是个簸箕崴子,晚上那炮卵子八成就在那里趴窝睡觉。
起窝后就到东面沟塘子下面放食,完就围着二顶子绕一圈,又回西面睡觉。”
所以屯里的人被挑,才会都在顺二顶子山那条路,跟堵屯一样。
其实是炮卵子每天就要经过那儿。
这是要对山里地形非常熟悉,结合经验才能判断出来的。
曹永眨巴眨眼,一听就兴奋了,“哎呀,真是那么回事儿!”
赵江蹲下来,用手指在雪上画圈,“登峰,到时候你就上西边的簸箕崴子,给那头炮卵子惊起来。
能瞅着就开枪捞捞,没中也没事儿。动静弄大点,让它跑就是了。完你也撵不上,就到积柴道那里等我们。”
“好。”向登峰答应道。
“曹哥,到时候你领着狗守在东北那道岗岔子那块儿,一定要狗叫了才松绳。”赵江右手食指在雪上划拉出一竖,“野猪原本得奔下面走,它是狗漏子枪漏子,听到狗叫肯定要换道。那它的选择只能是那下面的皆伐林。”
林场每年都有规划,皆伐林就是那片全被锯了,视野没有遮挡,而且够陡峭。
地方不闹,狗帮也能撒开腿脚。
这也是赵江为它选择的丧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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