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信拱手,又问了一个极聪明的问题:“若是他们提出什么条件……”
周彻笑着道:“便宜行事,由你全权处理。”
“沈公,我若是信不过你,会跟你入这河东么?”
沈信浑身一热,后退半步,一揖至地:“我明白了!”
河东郡城,为河东郡内第一重城、坚城。
在郭镇岳坐上河东第一人的宝座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缮、加固此城。
此刻,哪怕他抽调大批兵力去对付周汉,城内依旧保留有机动兵力万人。
这股兵力,在正常情况下,足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其长子郭登高被周彻废后,由次子郭登临统属诸军,坐镇郡城。
沈信抵达时,郡府大堂内已端坐三道人影:李青、郭登临、李望松。
一进门,沈信便客气躬身、行礼:“沈信见过李公、郭公子。”
“使不得!”李青笑了笑,一脸热忱的走上前来,扶着对方的手道:“你我亲家,又年纪相仿,与兄弟何异?”
兄弟?
几灭我全族、夺我家业女儿、废我身的兄弟?!
沈信心头狂怒,表面上却是受宠若惊:“不敢!”
一番客套后,双方直奔主题。
“郭公虽已获胜,但大乱只怕不会就此停止。”
“我听说沈公仓中所藏颇多,未免遭人劫掠,不如将所需钱粮送到城中来,由我差人看护,如何?”
李青那是毫不掩饰。
“李公之言,岂敢忤逆?”沈信俯首,道:“只是盐厂运行,所耗颇多,钱粮等物,日日消耗甚巨。若是储存城中,只怕多有不便。”
“这个简单。”李望松笑了笑:“岳父留足七日口粮和花销,剩下的由我们看着。待钱粮不足,您再差人送个信来,我们替您送去便是。”
“路上虽有些消耗,但也总比让人抢了去的好。”
抢?
除了你们,谁能抢得走!?
沈信很清楚,对方这是要将他的钱……或说周彻和甄氏投下的钱粮,直接纳入手中!
要花钱?要吃饭?可以!
经过李氏点头吧!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李氏的无耻,再度刷新了沈信的认知。
“嗯?”李青蹙眉:“沈公还有其他难处?”
“没有!”沈信摇头,笑道:“若是如此,最为妥当。”
幸好来时殿下许诺了,不然这个条件自己哪敢答应?
就在沈信以为过关时,郭登临也开口了:“盐矿涉及甚广,不少都在各家统领地盘内。”
“对此,各家多少有些怨气。”
“他们如今尚在前线,不会与沈家主计较。”
“等他们回来,麻烦不少啊……虽说沈家主花了钱,但是那些统领的脾气家主也是清楚的。”
“见日后有利可取,只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信暗暗咬牙,恭敬问道:“还请公子赐教!”
郭登临微微一笑:“盐矿,就由我派人替沈家主看着。谁要是还敢放肆,我便替沈家主收拾了他!”
沈信再度俯身:“如此,便有劳公子费心了。”
见事说完,李望松问道:“岳父要在此留饭么?”
沈信明白对方要下逐客令了,即刻道:“仓库与盐矿之事复杂,为免耽误,我还是尽早回去处理得好。”
“我送岳父?”
“不必!不必!”
等沈信走了,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公好手段啊!”郭登临抚掌赞叹,道:“昔日纵横北方的河东一信,如今是让您收拾的服服帖帖。”
李青抿了一口茶水,淡然笑道:“贾先生还说,要让郭公亲自督军十万回来,才能平定此事呢。”
“贾先生高估了他沈信,更是低估了李公您啊!”郭登临也托起茶杯,说了句恭维的好话:“若如他言,李公一人,便抵雄兵十万。晚辈敬您一杯!”
二人再次大笑。
饮茶后,郭登临道:“钱粮盐矿他都答应下来,但那些人手也要处理才是……直接驻军、安插人手负责管理,才能真正将这颗果子摘下来!”
李青脸上,浮现一抹阴翳:“此事我故意不提,为的是在他妥协前两者后,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他失了钱粮,又无盐矿,便半分反抗之心,也不敢再有了!”
郭登临大为赞同:“李公实在是高啊!”
沈信回去之后,便将此事都对周彻说了。
钱红雪气愤道:“这不是明抢么?!”
霍洗忧看了她一眼,道:“他们是贼寇,不抢才意外。”
说着,他向周彻提议:“不如以送钱粮为借口,发动突袭,直接拿下郡城,诛杀李郭二贼!”
“这是破城之策,却没法应付后来事。”周彻短暂沉思,道:“这样,从现在开始,向所有聚拢在盐厂的人发放衣食。”
“今明两日,都坐到足量供应;后天,将仓库中部分钱粮送去——要弄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第二,让何夫子的人传出话,就说无论大族还是小家,他们的盐矿都将被郭家收走。”
几人目光一振,立马明白过来:周彻这是明着顺从李郭,实则挑动仇恨!让所有借盐帮吃上饭、穿上衣的人,恨上李郭!
沈信拱手:“我这就去办。”
第三日,钱粮从盐厂仓库中运出,送往临近城池。
盐厂周围,盘踞满了身穿素色衣衫的穷人。
而挤到最前边的,个个头戴青巾,面露怒色。
他们有力气,所以敢表达怒态;站在后面的,只能唉声叹气,于怨气中散发着绝望。
“自从河东大灾以来,我从来没吃饱过饭,这才足食了几天啊。”
“盐帮给了咱们活路,还让李郭给断了。”
“嘘!这话可不能叫人听了去,否则小命不保!”
“哎……这钱都是沈家主掏的,他怎么会甘心呢?”
“不甘心能咋办,胳膊又拗不过大腿。”
种种怨气下,挡不住车马行进。
看着送来的钱粮,李青无比满意。
他捡起一块成色不错的银子,在手里抛了抛:“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多可惜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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