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心染趁着偃墨予去早朝还没回府,就让血影给她收拾打扮,准备进宫一趟。
血影得知她要进宫,倒没说什么。但殷杜得知以后就一直在她耳边劝叨不停。
“王妃,您可不能随意出去啊,这万一要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啊?”
“爷快回来了,若是知道您不顾身子随便离开王府,他会不高兴的。”
“王妃,您得为肚子里的小王爷着想,不能任性,否则小王爷要有什么闪失,爷会大发雷霆的。”
“……”
“……”
白心染从用早膳起耳边就一直传来他喋喋不休甚至是苦口婆心的声音。
看着那比老大妈还婆婆妈妈的男人,白心染索性不理他。有关奉德王的事,她也不想过问,毕竟那厮平日她就颇多看不惯,难得被皇上教训一顿,她同墨予一样,其实是很幸灾乐祸的,真的,就盼着有人能将那高傲成性的男人收拾一顿,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是真的很无耻的感到高兴。
而且那厮今日所得就如墨予所说,那真是他应得的。若是他当初不那么现实,早些看清楚自己在乎的人,多尊重雪岚一些,今日就不会有什么退婚的事发生了。
搞成这样,她真的很想说活该。
可是牵扯到雪岚,她就不能袖手旁观,若是自己无动于衷,那也太不够意思了。昨日雪岚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离去时那落寞和孤寂的背影让她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个丫头已经够受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若是再给她打击,估计再强大的内心都没法接受。
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她能不帮忙吗?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去看看也是好的。反正见机行事吧,皇上虽说有些严厉,但若是能将其说服,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
对于殷杜过于紧张的心理,白心染能理解,所以他念叨,她也就默许了。人家这也是关心才会念叨,若是不关心她的安危,人家才不会浪费口水来招人嫌,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只不过自己已经决定了要进宫,他再念叨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好了,殷杜,我又不是一个人进宫,这不,还有血影跟着呢。难道你连血影都信不过?”为了让某人省点口水,白心染不得不开口反过来劝他。
“王妃,属下不是信不过血影,而是你们就这么进宫,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属下可真的担当不起。”殷杜继续游说,态度依旧很坚持,就是反对白心染出府。
白心染都准备妥当了,但眼前这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却不同意她出门,一米八几的身高挡着房门口,站在他面前和他对持,她还得仰着脖子。
“行了,我现在进宫,一会儿还能跟你们王爷一同回来,你要再拦着耽误时间,说不定我跟王爷会错过,一会儿还得我自己回来。”
殷杜皱着眉头,俊秀的脸上一脸纠结。
“你别挡着了,若是不放心,你就多带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到时你们在宫门外等我就是了。”她没想到出个门而已就这么麻烦,想低调点都不行。
殷杜说了半天,见白心染执意要出府,正思索着该怎么劝说才能打消她的坚持,听到白心染说也可以带他去,他这才开始犹豫起来。
“赶紧去收拾,你再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耽误时间,我就不让你去了。”见他还犹豫不定,白心染一口气给他下达了命令。
闻言,殷杜哪里还敢再迟疑,赶紧退后让白心染出门,然后自己又急急忙忙的去安排侍卫。
白心染带着血影走在前面,殷杜带着一行侍卫走在后面,十几个人规模虽小,但也有些小浩荡。
刚出府门,白心染被血影搀扶着正准备上马车,就见柳雪岚慌慌张张的从大门内跑出来。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要命了?”看到柳雪岚慌里慌张的样子,她没好气的低声训道。这丫头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哪有孕妇动不动就用跑的?
“心染,你要进宫么?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雪岚面带哀求的问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在担心那个男人。虽说他俩人每次在一起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互相折腾,可私底下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却极为明显,一点都不掩饰。柳雪岚如此,奉德王那厮也同样如此。白心染就没想明白,明明两人都是这么在乎对方,为何每次在一起都跟冤孽一样,论感情深厚程度,这两人并不亚于她和墨予。可论恩爱程度,这两人就跟仇人似地,恨不得把对方气死才甘心。
带柳雪岚进宫,白心染不是很赞同。
皇上为什么要惩罚奉德王,那还不是因为奉德王的婚事。现在柳雪岚再加入进去,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多想,会不会更加生气。
可看着柳雪岚哀求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的就软了。她既然是为了帮她,那就带着她一起吧,也好让她亲眼去看看那厮的情况,说不定两人化成一对苦命鸳鸯还能博得皇上的怜悯……
……
御书房外,男人跪了一夜,平日里的卓绝风姿染上了不少疲色,皇上亲自下令的罚跪可不是寻常人家里的那种罚跪,腿酸了还能换换姿势,那可是真的惩罚,且还有大内侍卫监管着,丝毫不能动弹。
就算是练武之人,长时间的保持这么一个姿势,那也是吃不消的。
平日里高贵冷傲的男人,此刻略显狼狈的跪在御书房门外,低着头咬牙挺着,这一幕,很快的就在宫中传开,任谁也没想到这个冷傲不羁的奉德王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而御书房内,夏高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前来求情的儿子,险些把对奉德王的怒火撒到面前的儿子身上。
“那个混账东西,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你居然还替他求情?你知不知道他给朕惹来多大的麻烦?”夏高龙颜带着薄怒,尽管外面的儿子还跪着,可似乎一点想原谅对方的意思也没有。
三桩亲事,还是他自己选的,他这个父皇可没逼迫他,哪知道大婚在即,却突然告诉他,不成亲了,还恳求他把三桩婚事都给取消了。
这简直就是胡闹!
难道他堂堂帝王,决定的事能随便当儿戏?圣旨都已经下了,礼部连聘礼都已经送去了各家,现在来告诉他,不成亲了,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自己得罪人不说,还弄得他在大臣面前丢脸,这简直就是有辱皇室声威!
让他罚跪,那是真的算便宜他了!
对于夏高的怒气,偃墨予的神色没有一点受其影响,神色如常,不卑不亢、不慌不乱的说了一句:“父皇息怒。”
“息怒?”夏高瞪着龙眼,“你让朕如何息怒?婚姻大事岂能当成儿戏任由他胡闹?”
偃墨予垂着头,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挨训呢。
一旁德全皱着眉头,有些紧张不安的看着怒火中的夏高。皇上这样下去可不行,这父子俩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些缓和,可别因为奉德王的事又给闹僵了。
忍不住的,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皇上息怒。还请皇上以龙体为重,别气坏了身子。”
夏高胸口起伏着,不是他要随意发火,而是这事关系到他帝王的尊严,这让他如何能不冒火?
回头瞪了一眼德全:“你就知道帮他们说话,你看看这一个个的,简直不把朕放在眼中。”
他话里的意思怕也只有德全最能理解了。
承王说什么也不要其他女人,而那奉德王什么不好学,偏偏跟承王学这种事,试问,这天下间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的?偏偏他这两个儿子,一个从来不把这些看在眼中,非要一意孤行专宠一个女人。这下好了,居然还有人跟着学。
身为皇族之人,这种事怎么能被族人所接受?
偃墨予垂着眼眸,也不看夏高难看的脸色,径自说道:
“父皇,奉德王退亲也是事出有因,您为何不问问是何原因?”突然的,他改了称呼。
夏高想发火来着,一听他还知道叫自己一声‘父皇’,怒火突然就被卡在喉咙里。
“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不过就是为了一名女子所以才将朕的旨意当儿戏!”他没好气的说道。奉德王与那柳家养女之事早就不是秘密,多年前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居然演变成了这样的关系。他若早提及要娶柳家养女,他也不一定会反对,反正侧妃之位有两名,赐那女子侧妃之位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今奉德王一口气要退掉三门亲事,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混账东西肯定是要娶那柳家养女为正妃!
听说为了那柳家养女,那混账还大闹飞龙寺,这等混账事,他居然也做得出来。
他不说,不代表他就不知情。他只是觉得说出来自己的老脸也挂不住罢了。这个儿子论才能,也是很让他感到欣慰的,只是做事太不知分寸了,就知道冲动鲁莽,从不计较后果。简直是有损他皇家颜面!
偃墨予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父皇,奉德王退亲,虽说是让您为难,但也不是不可行,父皇为何不能成人之美,成全了他的心意呢?”
“胡闹!”夏高忍不住的拍了拍龙案。“你身为兄长不劝阻兄弟,反而纵容兄弟胡闹,你、你……有你这般当兄长的?”
一个儿子他都快管不了了,若是以后每个儿子都跟着效仿学习,那皇族岂不是乱了纲常?
偃墨予抬眸迎着他的怒火,俊脸莫名的有些阴沉沉的,突然反问道:“父皇可是在责怪儿臣未能受你操控?”
“……?!”夏高瞪眼,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敢保证他若是说‘是’,面前这个兔崽子绝对会甩袖离去,头都不会回。
德全眼看着情况果真朝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不免有些急了。
“皇上,您息怒啊!承王也是爱护兄弟才会在此替奉德王求情,若是承王有不对之处,那也是爱护之切,您不必为此气恼。求皇上以龙体为重,切莫动怒。”
德全的话无疑是让夏高寻到一个台阶。
坐在龙椅上,他扳着脸气呼呼的,为避免自己真的动怒把儿子给气跑了,他索性闭上嘴干脆一句话都不说,只不过急促的气喘声很清楚的在告诉大家,他很生气。
“父皇,儿臣手中有一宝,愿将此献给父皇,求请父皇原谅奉德王鲁莽之举,并替奉德王取消三门亲事,成全他同柳家小姐的亲事。”不理他的怒气,偃墨予径自说道。
夏高气得都不想开口了,听到儿子居然拿宝物来贿赂他,不由得嘲讽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朕了,区区一宝物就想让朕改变主意,更何况,那混账平日里多有得罪你,朕要是你,朕压根就不会去管他死活!”
偃墨予回以淡淡的一笑:“父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难道您希望我们兄弟之间没有手足之情?”
“……”夏高默。反正在这个儿子面前他向来说不上话,说什么都是错!
偃墨予再继续说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偶然寻得一宝地,在西行五百里的陇林,挖掘出一座铁矿,若是父皇不嫌弃,儿臣愿将此矿赠于父皇,算是讨父皇一个欢心。”顿了顿,他蹙了眉,“就是不知道父皇是否会领儿臣这份心意?”
“……?!”夏高突然坐直了身体,双眼瞪大,炯亮炯亮的,一脸的震惊和讶色。
铁矿?他手中居然有一座铁矿?!
这、这、这不跟他开玩笑的吧?
一个国家是否强大,要看这个国家的军队是否强大,而军队的强大不光要靠将士英勇不屈的气魄,还得有足够强大的兵器。
要炼制兵器,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铁。
可以说,一座铁矿的价值远远的大于一座金矿。那可是有黄金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啊!
见夏高震惊得不知该如何言语,偃墨予垂下眼眸,拱手道:“想来父皇是觉得儿臣的东西不够体面,所以看不上眼,既如此,那儿臣就——”
“予儿,你当真愿意将铁矿赠于父皇?”夏高兴奋的赶紧打断他要收回的话。为了蜀夏国,这铁矿他不能不要。
偃墨予挑了挑眉:“儿臣说了,儿臣只是想讨得父皇欢心,既然父皇喜欢这座铁矿,儿臣岂有私占之理?”
“哈哈哈……”夏高忍不住兴奋的笑出了声,“不愧是父皇的皇儿,事事为父皇着想、为我们蜀夏国着想!”
见状,偃墨予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父皇,容儿臣直言。如今我们有铁矿在手,假以时日,蜀夏国的兵力必定会增强数倍,我蜀夏国之河山也定会坚固不催。区区几名朝臣,父皇又何必忌惮?难道父皇作为一国之君,连选门儿媳都要看人脸色?这要是传到他国耳中,怕是会说父皇胆小怕事,区区小事竟也畏手畏脚。父皇,您说对吗?”
“对对对!”夏高满面喜色,直点头附和,“皇儿说的在理。朕乃一国之君,怎能受大臣干扰决策?!明日早朝,朕就宣布撤回圣旨。”
偃墨予低头,肩膀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一旁德全嘴角偷偷抽搐。皇上,您也知道您是一国之君啊?这圣旨已下,还能收回的?这分明就是见钱眼开……
白心染带着柳雪岚从宫门一直赶往御书房。书房大门紧闭,而地上跪着的男人纹丝不动。
亲眼看着这一幕,柳雪岚僵硬的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平日里那高傲得不成样的男人。说不震撼,那是假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没法想法这样一个男人会为了她将自己置于狼狈之中。
眼眶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泛红了。
见她如此,白心染也没喊她,径自走了过去,站在男人身旁。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不是她毒舌要落井下石,实在是这厮自找的。人家追着他到处跑的时候他嗤之以鼻,人家不想要他的时候,他才幡然觉悟,活该他在此丢脸。
听到她的声音,夏礼珣掀了掀眼皮,目光冷冽的看向了她。
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慢悠悠的回过头,顿时敛紧了双眸,有些不敢置信。
“该死的,你把她带来做何?”忍不住的,他突然朝白心染低吼道。
这些个死女人,专门跑来看他出丑的么?!
白心染勾了勾唇。没理睬他,而是抬脚朝御书房门口走去——
察觉到后面的女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夏礼珣黑着脸,恨不得此刻有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当女人在他面前站定,他耳根处已经发红,抬头,莫名其妙的就朝柳雪岚吼了起来:“你跑这里来做何?想看本王笑话是不是?赶紧的,跟本王滚回去!”
柳雪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哽咽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你确定让我滚?”
“……?!”夏礼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她手腕抓住。
“你来做何?这地方是你来的吗?死女人,你就不能听话一次乖乖的待在府里?”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被人撞见还是因为对女人不听话表示愤怒,他从脸到耳根到脖子都是涨红的颜色。
“姓夏的,你对我说过的话可是真的?没有骗我?”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他做这些是为了她。
夏礼珣抬头朝她吼道:“你觉得本王敢骗你?”
这女人就tm母老虎转世,他吃饱了没事做才敢去骗她。更何况他堂堂一国亲王,有必要骗一个女人?
柳雪岚抿着唇,没有再开口了。
只是她接下来的举动让夏礼珣瞬间呆愣——
只见她走到男人身侧,突然就在他身侧跪了下去——
“……”回过神来,夏礼珣一脸黑色,扭头在她耳边暴吼:“该死的,你给我滚回去!”
谁让她进宫的?他非宰了那个人不可!
这死女人发什么疯?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他儿子啊!
谁稀罕她跟他一起跪的!
柳雪岚没理他,跪下去之后不发一言,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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