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说着说着,突然停住。
他想起那次下山前听到的来自后院的关小娘子的琴声,想到了那次那个叫会景的小郎君说起的那句话——“我家小娘子擅书擅画擅棋擅文亦精擅百家,但因身体上的一些旧疾,故而于音律乐器上其实有些困难。”
他想起自己先前突然生起的一些怀疑和前些日子在山上的那次试探。原来会景所说的关小娘子的旧疾指的便是耳疾,原来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只是一切阴差阳错,只是关小娘子的表现太像一个正常人了,所以自己终究不能发现。
“我家神珠是何等坚毅之人?不过区区耳疾,何能使她衰颓自弃?”贺蕤口中毫不掩饰的骄傲,“她狠花了几年功夫习得手语口语,到如今与人交谈,只观口型与神情便能读出十之八九,几乎交流无碍了。”
崔寄沉默一瞬,若有耳疾之人能做到关小娘子那般对答顺畅交流无碍的,非经年苦练不可得,关小娘子之坚毅确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但是……
“除了耳疾,关小娘子自病愈后可还留下其他病症?”崔寄试探问道,“她的眼睛,没有问题吗?”
“你如何知道?”贺娘子先是诧异,转而一想莫非是阿翁先前提过,便解释道,“她的眼睛也不算有问题,也许是受重病的影响,她醒来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看不清楚东西,只是养了两三个月,便渐渐能看得清了。后来阿翁与阆中的诸多名医也都来瞧过,都说眼睛无碍。”
崔寄原本听贺娘子说关小娘子也曾有眼疾,心中一震,只觉得阿璀的身份又被如此确凿地佐证了一份;但转而贺娘子转折的语气,却又说关小娘子那眼疾只是受重病影响,病愈后如今便好了。
当下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当初阿璀被马踢伤才致那般严重的耳疾和眼疾,他们求医问药整整一年都不曾能有丝毫好转,那样顽固的眼疾,怎会这般轻易地便好了呢?
关小娘子……她到底是不是阿璀。
一切似是而非,折磨得崔寄近乎喘不过气来了。
贺蕤却继续道:“若说旁的病症,眼疾或许算不上,但她自醒来后记忆似乎出了问题。问她从前的事情,她几乎不记得;而有些她记得的事情,后来似乎又渐渐地忘记了。直到现在,若再问她与我当初相遇的情形,她也是不记得的,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曾知道,她到底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救下我的。”
“后来两年关家也一直尝试着寻找她的亲人,只是因着她记忆的缺失,我们不知道她姓什么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如何流落潇湘。在这般几乎没有一点可用的消息情况下,天下那么大,茫茫人海何处去寻?后来关家便正式收养了她,我自此有了女儿,而神珠颖慧,阿翁更是视若珍宝,亲自教养未曾懈怠。到如今,她便是我阆中关家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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