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未告诉我,这玉佩你从哪里寻到的?”
“在豫州。”崔寄道,“你还记得年中我去河洛一带调查地方税赋一事?”
晏琛点头,当时税赋体制一团乱麻,地方豪强又是态度强硬乱时敛财欺压乡民,豫州一带问题尤为严重,崔寄过去后直接就将目光落定在当地几家大户身上,豫州大户邹家便很不凑巧成了崔寄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邹府查抄之后,除却真金白银当即有用处外,邹家收藏的许多古玩器物奇珍异宝便被暂时锁在府库中,后来我匆匆回金陵也未曾留意太多。只是临走前我特意交代文见舟在河洛一带多留意着些阿璀的消息,其实当时也不过是心念一动,却不想真的有了点收获。”
“大约一个月前,文见舟开府库处置这些器物时,便发现了这枚玉佩,即便有我当时留下给他做参考的纹样图纸,但他真看到这玉佩时却并不能确定,只得让人匆匆送到我手中。这玉佩你自幼年便带着,我自然认得的,只消一眼,我便确定是你自幼随身的那枚。”
“后来我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豫州,我前后派了三波人去调查,最后算是理清了这玉佩一路颠簸流离的路径。邹家有个女儿嫁在湘楚潭州刘姓人家,这玉佩约莫四年前刘家在当地一个古玩店购买,作为节礼送到邹家的。后来便又查到刘家查到那个古玩铺子,最后才知道,这玉佩是那古玩铺从一家当铺手里收到的。”
“而那当铺……”崔寄顿了顿,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极尽平稳似乎毫无波澜的语调,“那当铺在潇湘……六年前的初春,暖风来的晚些,三月里的天气依然寒凉刺骨,一个衣衫褴褛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小娘子推开了那当铺的门。”
“据那当铺掌柜的回忆,那小娘子将玉佩搁在柜台上,他看了一眼便知价值不菲,又见她一身破旧,还多留了个心眼问了两句,却都没有得到回复。在他想拒绝这一单生意的时候,那小娘子却开口了,‘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这玉佩本是我之性命,但乱世人命不比草芥,是我唯一可救命之物了。我阿姐重病,我只望用这个玉佩换十两银子。’”
“是阿璀……是她!对不对?!”晏琛睁大的眼睛,眼中是希望的神采,他一把抓住崔寄的手,追问道,“六年前的春天……所以她是躲过了七年前冬天永顺的那场屠城了,对不对?!”
崔寄点头,“是,她那样聪慧,既然连当年那样惨烈的屠城都躲过了,没道理在我们彻底占领黔中湘楚一带后,她反而不能活下去。”
“那当铺掌柜也算是个好心人,最后留下的那个玉佩,称了二十两银子给了阿璀,还怕她一个小娘子独自在外整银不便,特地都算成了碎银。你看,她这一路也当会遇着些好心人的,我也相信,她还活着,还在等我们寻她回家。”
晏琛心头阴翳散去,只余喜悦憧憬,今日那封信中关于当年晏璀与带着她逃亡的老仆失散于惨遭屠城的永顺的消息,也因崔寄这一消息彻底击碎了。
阿璀自幼聪慧知事,她逃脱了宋毅安的围困,躲过了永顺的屠城,她定然还是活着的。
“湘楚么,我想……”
“不行。”未等晏琛说完,崔寄便打断了他,“你离不得金陵,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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