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九天集团的这次危机，回国后重新走马上任的霍玉兰果断出手。她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大义灭亲”。霍玉兰想要将集团员工做一次彻底的大换血，砍掉所有“裙带”，引进专业化人才。
然而，“大义灭亲”的举措推行地并不顺利。除了李党成员被霍玉兰全部剪除之外，冯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三人对自己派系的员工极力维护。跟霍玉兰正面硬刚那是不敢的，可硬的来不了，可以来软的啊。三个人动不动就找霍玉兰谈心，软话、好话、马屁话说了一箩筐，身为股东和大老爷们的自尊心全都被他们暂且放下了。权力就像毒品，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重新变回光杆司令。他们看得很明白，霍玉兰就是“武则天”，是女丈夫。对付“大丈夫”最好的手段，就是“温柔刀”。
“兰姐，那三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就不应该搭理他们！那些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员工，就应该全部开除！”面对没脸没皮、耍臭无赖的三个股东，张小霞快要气炸了。
霍玉兰一声叹息，无奈开口，“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绝。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我要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只会将他们仨彻底推向李宝奎和李永佳的阵营。到时候，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共同对付我，局面就彻底反转了。现在，他们敬我、怕我，除了因为我能帮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之外，他们也害怕我再玩一把当年那手，分化他们，像撵走王波那样把他们其中的某个赶出九天。说白了，这四位股东，都是各有各的心思。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能一直稳稳地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
“这帮扑街的心思也太缜密了。账都查两回了，竟然一点破绽也没有。可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这些臭蝗虫，一伙一伙地盘踞在公司里面，就一点也没干中饱私囊的事？”
“有些事只要稍微费些心思，账面上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霍玉兰话音刚落，办公室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张小霞闭嘴噤声，将想要说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而霍玉兰则朝着门口的方向朗声说道：“请进！”
门，缓缓地被推开。
“一鸣……快，过来坐！”霍玉兰招呼道。
见来人是厉一鸣，张小霞紧绷的肌肉立时放松了下来。她懂事地站起身，“兰姐，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小霞姐，不用！你是兰姐的心腹，我要汇报的，也是公司的事情，你没什么不能听的！”
张小霞嘴角上翘，“行，那我也坐着一起听听！”
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换了一个位置，将正对着霍玉兰的那张椅子，让给了厉一鸣。
厉一鸣也不矫情。他径直走到霍玉兰正对面的椅子前，将一份文件恭恭敬敬地递给霍玉兰，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兰姐，有件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嗯，你说！”
“大约三周前，我曾经夜探李永佳的办公室，试图找到一些他中饱私囊、损公肥私的证据……”
闻言，霍玉兰与张小霞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谁也没有打断厉一鸣讲述。“可很不幸的，我被李永佳逮了个正着。他告诉我，他在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微型摄像机和窃听器。所以，打从我第一天开始要查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一直到我夜探他办公室时才揭穿我，也是想要看我的好戏。”
张小霞恍然，“我说的嘛！”
“什么？”霍玉兰被张小霞的恍然搞得有些懵。
“咱们第一天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一鸣就让我找人好好看看您的办公室有没有被人动手脚，是不是放了一些不该放的东西。”
“有吗？”霍玉兰继续问道。
张小霞摇了摇头，“那天，您带着老郑巡视工厂的时候，我找专业人士来看过了，什么也没有。”
霍玉兰微微颔首，而后看向厉一鸣，“一鸣，你继续说。”
“李永佳给我摆的一个局，本以为天衣无缝，把我当猴耍，可事实上，他的粗心，让我在一堆他自认为没问题的文件中找到了一点线索。李永佳的办公桌上，有一份评估报告。评估主体是一家位于佛山，名叫粤煌的饮料厂。而它可疑的地方就在于，报告的提交人，居然是冯高明。九天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冯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三位股东，一周来公司上班的时间绝不超过三天。即便来了公司，也不会开展什么实质性的业务，只是把手底下的人召集到一起，开开会，喝喝茶，听他们汇报一下工作。什么样的企业能让冯高明这么一个集团副总裁亲自去评估？要么太重要，要么是不想假手于人。‘粤煌’这个饮料厂，我是从来都没听过的。所以我想，答案应该是第二种。于是，我便去了一趟佛山，调查这家饮料厂。饮料厂的法人叫赵东，除了法人之外，粤煌还有四位股东，分别是洪浩、王琦、左旺男、还有安启德。我按照工商局登记的地址找去这家饮料厂。厂房大门紧闭，门上的大锁生了好多的锈，明显就是已经停产很久的状态，这与冯高明报告上写的，有很大出入。为了确认我的猜想，我跳墙进入了粤煌饮料厂。厂里一片荒芜，仅有的一条生产线，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了。就这么一个破厂子，除了那块地皮，其他的都不值钱。可这样一个破厂子，九天竟然要花3000万人民币收购。已经冲出亚洲，登上过巴黎时装周，在欧洲都有专卖店的厉一鸣体育用品公司，Neki才出了6000万啊。这项收购案中，中饱私囊的猫腻太大了，冯高明和李永佳一个人都跑不了。可我没办法弄到李永佳和冯高明两个人银行账户的资金往来情况，调查就卡在这里，进行不下去了。后来，我无意中跟我一个朋友提了一嘴这个事，她提醒我，不能查银行账户，但可以查粤煌饮料厂法人以及几个股东的人际关系，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侧面的佐证。不查不知道，粤煌饮料厂的股东洪浩，竟是李永佳的亲舅舅。股东王琦，是冯高明的小姨子。左旺男，是郭汜昌的老丈人。而安启德，是傅有德的姐夫。至于粤煌饮料厂的法人赵东，她有一个妹妹，名叫赵雪。赵雪有一个前夫，叫王波。所以，我觉得，粤煌饮料厂收购案应该不仅仅是冯高明和李永佳中饱私囊，九天其余两个股东，也都参与了这件事。”
“王波？”张小霞震惊又愤怒，“是我想的那个王波吗？”
“对，就是九天集团成立之前，从九天饮料厂退股的那个王波。”厉一鸣颔首答道。
“这几个老不死的！只拿钱不干活竟还不满足，居然还合起伙来，想骗公司的钱！”张小霞咬着后槽牙咒骂道。
“不是想要，是已经骗完了。3000万的收购款，九天已经打出去了一半。要不是金融危机来了，九天的现金流出现了问题，我想另一半也早就打过去了。”
张小霞大惊失色，慌乱地望向霍玉兰。
霍玉兰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张小霞稍安勿躁，“吃进去多少，我都会让他们完完整整地给我吐出来，不要急。”
霍玉兰的话语仿佛有魔力，瞬间便抚平了张小霞眼里的焦虑。她眉头舒展，又变回了之前愤愤不平的模样，“那个王波也太不知道感恩了。当年，他背刺兰姐，兰姐却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让他从九天退股而已。早知道他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应该一下把他给碾死！”
“小霞姐，这您可就冤枉王波了。这次的收购案，完全没有王波任何事。他现在还在监狱里面关着呢。”
闻言，霍玉兰和张小霞齐齐瞳孔地震。“进去啦？因为什么啊？”张小霞的好奇心此时飙至巅峰。
“误杀！当年王波和赵雪用卖股份的钱开了粤煌饮料厂。厂里的生意一开始很不错，王波的身价很快就跨入了百万富翁的行列。为了应酬，他经常带着客户去香港花天酒地。赵雪受不了这样的王波，想跟王波离婚，可王波坚决不同意。”
“怎么个意思？王波这是要玩家里真爱永不倒，外面情人满天飘那套？”
“真不真爱的不好说。不想离婚以后被赵雪分走一半财产，这个应该是最大的原因。”霍玉兰精准评价，张小霞恍然秒懂。
“有一次，王波又去香港蒲，一个不小心，被一个搞仙人跳的团伙给盯上了。对方开口就是100万港币，不给钱，就把王波扔到香江里面去。没办法，王波只好打给赵雪求救。赵雪提出条件，王波同意离婚并净身出户，她就筹钱救人。否则，她就等着给王波收尸。就这样，房子、厂子，全都归了赵雪。也不知道为什么，粤煌饮料厂的法人和股权，最终竟从赵雪的名下转移到了她哥赵东的名下。离完婚后，王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天，喝了一场大酒，王波醉醺醺地去找赵雪对峙。两个人越吵越凶。为了气王波，赵雪竟承认了那个仙人跳的局就是她和她哥布下的。陪酒女是真的，黑社会是他们两兄妹雇来的TVB群演。一切只为了逼王波净身出户。王波气血上涌，一时冲动，从厨房拿了把刀，直接把赵雪捅进了ICU，也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张小霞都听呆了，“TVB群演都能请来？这兄妹俩的人脉可以啊。就这故事的精彩程度，即便是拿到TVB，也能拍个十集八集了。一鸣……”张小霞欣赏地拍了拍厉一鸣的肩膀，“我觉得做生意委屈你了，你这天生就是干侦探的材料啊。”
厉一鸣臊红了脸，“不是我查的，这些都是我花钱雇人查的。”
“那你的人脉也够可以的！”张小霞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厉一鸣摆摆手，“是我那个朋友介绍的。她朋友圈广，什么行业的人都认识。”
两次提到“那个朋友”，厉一鸣的脸红了两次。
“女朋友？”霍玉兰好奇地问道。没办法，国人天生爱八卦，哪怕位高如霍董事长，也同样不能免俗。
“不……不是！”
“你暗恋人家？”正处于热恋中的张小霞，一看厉一鸣这副模样，即刻秒懂。
“没……没有！”
“还狡辩！不暗恋人家，查李永佳和冯高明那么大的事，你还能跟人家分享？”
被张小霞直戳要害，厉一鸣不得不缴械投降，“是有那么一点点！”
“赶紧表白啊！一鸣，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得抓紧把个人问题提上日程了！回头，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一套房当结婚礼物！”霍董送房上瘾，厉一鸣和“朋友”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霍董就已经想要给两个人准备结婚用的新房了。
闻言，厉一鸣突然就泄了气，“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没有那种意思。我怕表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你俩认识多久了？”
厉一鸣不知道张小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也还是诚实地回答：“很多年了，她是我体校时候的同学。”
“哦……合着你从小就暗恋人家呀。”
厉一鸣刚刚变白回来的脸色，因为张小霞这句话，又一次转红。
“嗯！”
“这么些年，你俩一直都有联系？”
“没！中间空了十六年没见面，前不久才在一个酒吧偶遇。”说着，厉一鸣又摇了摇头，“1984年和1988年的时候，她见过我，可我没见着她，她去洛杉矶和汉城看我比赛了。”
语罢，厉一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嘚瑟。
张小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厉一鸣同志，你现在是在跟我们炫耀吗？”
厉一鸣回过神，“啊？我没有啊！”
“那就是自我陶醉咯！啧啧啧……你可太喜欢她了！不过别担心，你不是单相思，她也喜欢你！”
“啊？”厉一鸣不可置信，瞠目结舌，“真的假的？小霞姐，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你小霞姐没跟你开玩笑，这个女孩子应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否则，以八几年出国的难度和高消费情况，谁会特意为了看一个昔日体校校友的比赛，特意跑去洛杉矶和汉城？”
厉一鸣恍然大悟，继而欣喜若狂。
等等！
欣喜若狂后的厉一鸣突然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刚刚不是在说粤煌饮料厂的事吗？怎么一下子就扯到他的感情问题上了？
厉一鸣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霍玉兰。兰姐的心可真大呀！生生被人掏走了1500万，不但一点不着急，还有心思撺掇他表白呢。这一刻，厉一鸣对霍玉兰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果然，有大气魄的人，才能办成大事。
如果霍玉兰懂读心术，知晓了厉一鸣对她又上了一个层次的崇拜，她一定会告诉厉一鸣，你真的误会了。不着急，是因为她懂法。比起厉一鸣此时的欣喜若狂，霍玉兰心中的愉悦也不遑多让。正打瞌睡呢，就有人来送枕头了。着什么急，她现在是开心还来不及呢。
三日后，越秀区的一家茶楼包间里，李宝奎、李永佳、冯高明、郭汜昌、傅有德齐聚一堂。
“霍玉兰那个扑街，大清早的把我们叫过来，自己却迟到，她以为她是谁啊！吊！”
冯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不约而同地瞥了李永佳一眼，三人谁也没敢附和他的咒骂。
“永佳，这是你兰姨送给我们的下马威呀。”李宝奎呷了一口茶，然后夹起一个虾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霍玉兰不给他面子，他也没必要给对方留脸。全桌人都等着她霍玉兰来了才起筷，不存在的。
见老豆动了筷子，李永佳也毫不客气地夹起一个叉烧包，大快朵颐起来。
李氏父子不给霍玉兰留面子，可冯高明他们三个却没有这个胆子。况且，他们仨如今内心焦急，满嘴苦涩，哪有吃早茶的胃口。三人都觉得，今天这顿饭无好饭，九成九是个鸿门宴。
半小时后，霍玉兰、张小霞、厉一鸣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车子出了一点问题，来晚了。”
霍玉兰微笑着说了句场面话。
李家父子继续吃着东西，没给霍玉兰任何回应。
冯高明、郭汜昌、傅有德连道没关系，称他们也刚来没多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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