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汉城奥运会。
这一年,厉一鸣25岁。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个年纪还很年轻,但对一个在单杠、双杠上翻飞,在鞍马上做托马斯全旋,在高难度动作中展示矫健轻盈、寻觅力与美完美结合的厉一鸣来说,却是韶华已逝。他8岁出道,17年体操生涯的他早已伤痕累累,心力与体力都已无法承受再摘桂冠的重负。
吊环比赛上,厉一鸣的双手微微颤抖,巨大的疼痛令他分心,杂念击碎了他的定力。突然,他双手失力,无法平衡身躯,从吊环上摔了下去。
厉一鸣艰难地站起身,面向场下,微微一笑。这一笑,包含着他对观众的愧疚与自身的无奈。他的心在滴血,但他不想以垂头丧气的模样告别赛场,他希望虽然败了但骄傲犹在。
然而,厉一鸣的微笑并没有令观众感到共鸣,嘲讽、谩骂铺天盖地般袭来。
“输了还笑,像什么样子?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从汉城奥运会回国那天,获奖的奥运健儿直奔接机大厅,迎接欢呼与掌声。而厉一鸣却独自走上了一条他从未走过的灰色通道,那是机场的特别通道,而对这一天的厉一鸣来说,也是一条世态炎凉之道。
恍惚间,厉一鸣瞥到灰色通道的尽头竟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手捧鲜花,前来迎接他的霍玉兰。
厉一鸣走上前,接过鲜花,感动得泣不成声。
霍玉兰嘴角含笑,轻声地说了句,“欢迎回家!”
厉一鸣退役了。退役后,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应邀去国外执教;二是回到家乡,做一名体育官员。
然而,这两个选择,他都不太满意。厉一鸣既不想出国,亦自觉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做官。踟蹰之际,霍玉兰从广州打来了电话。
“一鸣,记得全运会时,我在白天鹅宾馆跟你说过的话吗?”
厉一鸣犹豫半晌,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啊,兰姐,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想像MichaelJordan那样,做一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运动品牌,请来广东找我。现在,我想问,你考虑好了吗?”
电话另一端,厉一鸣一整个愣住。
他记起来了。那次全运会的广州之行,他收获颇丰,不但获得了3金2银1铜的好成绩,还得到了霍玉兰的一个承诺。可后来有人跟他说,那个承诺只是霍玉兰的锦上添花,只为诱哄他成为九天运动饮料的代言人。
然而,万万没想到,霍玉兰今天真的来兑现那个承诺了,而且还是以雪中送炭的方式。厉一鸣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声音不禁有些哽咽,“我……考虑好了!”
见霍玉兰挂掉了与厉一鸣的通话,全程旁听的张小霞不解地询问,“兰姐,现在的厉一鸣可不是几年前的厉一鸣了。汉城奥运会之后,咱们国家体育界的领头羊可换人了。用他的名字做服装品牌,能卖出去吗?”
霍玉兰摇了摇头,悉心教导道:“咱们看事情,眼光要长远一些。汉城奥运会上,厉一鸣虽然遭遇了滑铁卢,可他在体操上所取得的成绩,前无古人,后面,也很难有来者。他是不世出的天才。熬过最艰难的岁月,厉一鸣将成为一座无法超越的里程碑。即便是退役了,他也会长红不倒。他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光钱要使在刀刃上,感情、恩德,也都要使在刀刃上。”
第二天,厉一鸣就推掉了去国外执教以及回家乡做官的邀请,买了一张单程火车票,直达广州。
跟在霍玉兰身边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经营与管理后,1990年,厉一鸣正式加盟九天集团,成为九天集团旗下“厉一鸣”运动品牌的副总经理。
当厉一鸣从霍玉兰手中接过聘书时,会场内欢呼四起,镁光灯频频闪动,厉一鸣与霍玉兰握手的场面从此载入九天集团发展史。
九天因为厉一鸣的加盟而增添了新的光环,而厉一鸣也因为九天这一平台得以重塑未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九天集团在国内饮料市场已是毫无争议的龙头老大,旗下子公司厉一鸣体育用品也在霍玉兰和厉一鸣的悉心经营下开始盈利。
此时的九天集团,财力今非昔比。它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能向银行贷款进军美国市场的小小汽水厂了。霍玉兰觉得,重新征伐美国市场的时机已然成熟。
她将九天集团的国内业务全部托付给李宝奎,同时卸任厉一鸣体育用品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将子公司全权交给厉一鸣打理。
随后,霍玉兰带着曾晓雯、老郑、张小霞以及一众研发、销售人员,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美利坚的国土。
洛杉矶,霍玉兰曾身绑一个假炸弹,将现场众人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仓库里。几年前还前呼后拥的Michael,如今身边只剩下了Morgan一个小弟。
1987年10月19日,美国股灾降临,2万亿美金随之蒸发,这其中就包括Michael老大的全部身家。
输得尿血的Michael老大铤而走险,碰了不该碰的白色粉末生意。最后,在一场黑吃黑中,他不幸殒命。而Michael所在的帮派也就此分崩离析,迅速陷入衰落。
躺在大班椅上、胡子拉碴的Michael拾起桌上的一个空易拉罐,轻轻一掷,易拉罐精准地飞到了窝在沙发里的Morgan的屁股上。
“干嘛?”没了钱财开路,Michael这个做大哥的,也失去了小弟Morgan的尊重。Morgan还愿意跟他混在一起,也是因为没有门路,两个人搭个伙,凑合着活罢了。
“去买点吃的!我饿了!”Morgan翻个身,面对着Michael,两手一摊,“没钱!”
“昨天给你的钱呢?”
Morgan指了指桌上各种包装袋和易拉罐,“不都在那呢么?”
Michael苦恼地挠了挠头,“你去抢点!”
Morgan再次转过身,重新用屁股对着Michael,不愿意理他。
忽然,仓库的铁门被人拍响。
Morgan闪电一般从沙发上坐起身,侧耳倾听,然后小声与Michael交流,“是房东又来催房租了吗?”
此时,Michael也从大班椅上坐直了身子。听到Morgan的话,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用力发出“嘘——”的声音。
“有人吗?Michael,Morgan,你们在里面吗?”
“我怎么听这声音不像是房东啊?”Michael将嗓音压到最低,用气声说道。
Morgan点头附和,“应该是我认识的人,我听着这声音耳熟。”
“我也觉得耳熟。”
“Michael,Morgan,我是霍,你们在吗?”
霍?
这么些年,他们只认识一个霍!
Michael和Morgan激动对视,四眼放光,两排大牙遥相呼应。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开门啊!”
“哎!”破天荒地,Morgan没有对Michael一言九顶。他趿拉上他那45码匡威,一溜小跑着来到仓库大门前。仓库的门被缓缓拉开,一束阳光照射到阴暗的仓库里。
刺眼的光线中,霍玉兰站在门口,笑颜如花,“Michael,Morgan,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Michael和Morgan两头雾水,霍不是叫霍什么兰吗?胡汉三是谁?她改名了?
霍玉兰没有替Michael和Morgan续交仓库的租金,而是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九天集团的临时驻地——乐天纽约皇宫酒店。
“我要交给你们俩一个任务。”
这是Michael和Morgan入职九天集团后接到的首个工作,两人都跃跃欲试,急于向公司展示自己的能力。
“什么任务啊?”Michael问道。
“在曼哈顿,帮九天集团买一层写字楼。”
Michael和Morgan当场石化,一个目瞪,另一个口呆。
半晌,Michael用力地掐了一下Morgan的大腿。
Morgan疼地“嗷——”的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我靠,你掐我干嘛?还掐的是大腿。你变态啊?”
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这是做梦还是现实。
闻言,Morgan也收起了被掐后的戾气,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疼,不是梦,真好!
前天,两个人连买饭的钱都没有。今天,他们竟要在曼哈顿买楼了。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1992年7月15日,纽约,曼哈顿。
一辆又一辆光可鉴人的豪车驶向第五大道350号——帝国大厦。下午两点,霍玉兰、纽约市原市长、以及一众政、商、娱乐界大佬共同剪彩,九天集团北美总部正式成立。
夜晚,帝国大厦第26层。
下班的曾晓雯经过霍玉兰的办公室。
原本已经走远,可忽然间,曾晓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他又倒退着回到了霍玉兰办公室的门口。
房门果然是虚掩着的,他刚刚没有看错。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此时,患有轻微被害妄想症的曾晓雯在脑海中模拟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极端情况,包括但不限于:有人偷盗商业机密;有贼盗取钱财;竞争对手正在办公室里安装窃听设备……
思及此,曾晓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以免打草惊蛇,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开房门,透过一条小缝观察着办公室里面的情况。
霓虹灯牌的细碎光芒透过落地窗点亮了办公室的白色墙壁,影影绰绰间,曾晓雯看到窗前站着一个人。他不由得心中暗忖,美利坚的歹徒未免也太猖狂了,入室犯罪也就算了,竟然还不偷偷摸摸,反而大大方方的……
不对,那人,貌似他认识。
霍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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