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次在金乌跟前丢了脸面,巴农这回可乖觉多了,老老实实过来给几人作揖。见礼过后也不多说,只提自己是来查看供礼有无遗漏的,拱了拱手便领着人退下了。
阮长仪先前不在,看他一身中原富商打扮,还以为是商队的人,就客气着回了礼,后来听金乌说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家送了这么多金银财物啊。”阮长仪看着地上整整齐齐摆了两排的金漆木盒,面露愕然,“他是中原来的,也这么虔心供奉大巫?”
金乌撇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显摆自己有钱来了。”
她对巴农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这里头还有一个原因。
巴农原来哪有这么阔绰,就是在商队里打杂的,刚来南疆时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岳家倒是富裕,岳父阿瓦怀着一门酿药酒的好手艺,几乎所有中原来的商人闻见那酒香,都争着要买上几坛带回去。
阿瓦也不藏私,见女婿动了心思要学,他也就倾囊相授。
只是酿酒简单,想找到泡酒的灵草却不容易。他家用的灵草都是一只小鼯鼠从山上叼回来的,阿瓦早年救过受伤的小鼯鼠,鼯鼠康复后,隔三岔五就要送点灵草灵果到他家门口报恩。
但那点东西泡的酒,寨子里的人都喝不够,更别提往外卖了。
阿瓦没什么野心,银钱够用就行,好酒要当然留给自家人享用,商队出的价再高,他也不大稀罕。
——巴农却惦记这份生意很久了。
他想自己上山摘灵草,但那些东西多长在峭壁高崖上,也就是鼯鼠飞来飞去的好摘下来,换成别人,认不认路另说,稍不留神就要送命。
他又想驯化这只鼯鼠天天送东西来,却被岳父阿瓦制止了。灵兽自己报恩是一回事,他们挟恩图报又是一回事。再说鼯鼠做这些也不是全无风险,那是在跟别的灵兽抢吃的,抢不过怎么办?遇上天敌又怎么办?
这种靠灵兽牟利的事,阿瓦不愿意做。
但寨子里其他人未必不愿意。
巴农就忽悠了一些心思活络的年轻人,声称自己精通药草培育的法子,只要有了完整的灵草根苗,他就能把东西种起来,再大量酿酒卖给中原商队。到时候赚了大钱,兽谷人人都能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那时中原和南疆的商路不像现在这么通达,生意往来也有,却未成规模,兽谷也远不及今日富庶。于是巴农这番话当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天天跟着他上山找灵草。
木吉的阿爸和舅舅也在其中,结果出了意外。那天同行的八人,有五个都摔下了山崖。听回来的人说是巴农先失足滑下去的,就为了够着一株玉髓兰。木吉的阿爸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其他人也赶紧帮忙,一个拉一个,使劲把人拽了上来。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谁曾想那山崖尖尖经不住折腾,竟然断裂开来!
原本趴在断崖上救人的那几个年轻人来不及跑,就这么掉了下去,尸骨无存。而巴农一心想着要把玉髓兰的根苗趁着鲜活栽起来,竟然连看也不看,撒腿就跑回了家。
灵草是种活了,药酒生意也做起来了,那五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巴农过后就上门赔礼请罪了,态度还算诚恳,可他当时的表现还是被传了出去。他岳父气得不轻,自觉无颜面对丧子的乡亲,最终郁郁而亡。阿瓦的闺女伤心不已,加上对逝者同样歉疚难当,不久后竟然留下一封遗书,离开家门不知所踪。
巴农倒是靠着阿瓦传授的手艺,还有间接致那五人丧命的灵草做起了生意,日子越过越火红。虽然逢年过节也会给那几人家里送点银钱,但并非所有人都领他的情。木吉的阿婆就宁愿日子过得苦一点,也绝不把那件事轻飘飘地揭过去。
“巴农阿伯和别人说,是大巫教会的他怎么种玉髓兰哦。”
木吉忽然开口道。
在场三人都看了过来,金乌接着问:“他和谁说的?”
“好像是前两天……有个祭司阿叔跟他说话,我放供礼的时候听见了。”木吉挠着头,努力回忆道,“阿叔问他为什么今年送这么多东西,巴农阿伯说,今年他又梦见大巫了哦。有了大巫的保佑,他才遇见一个好姑娘。”
“真的有人梦见大巫?”阮长仪好奇地看金乌。
“说是这么说,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有的是胡说八道往脸上贴金的,以前还有人说自己是大巫转世呢。”金乌不以为然,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巴农说的姑娘,是他身边那个?”
木吉点点头:“嗯嗯,是沙兰朵姐姐。”
“沙兰朵?那个穿蓝白色衣服、戴纱帽的是沙兰朵?”金乌两眼都瞪大了,拔高声音问道。
昆五郎干咳两声,示意旁边的人要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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