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禾醒来时已是半夜,屋外一片漆黑,烛火摇曳,底部的蜡油积了厚厚的一层。
安佑丞撑着脑袋坐在桌边打盹,好似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地。
姜禾禾捂着嘴轻笑一声。
被褥柔软暖和,她方觉周身疼痛,四肢酸软乏力。
她欲起身给安佑丞披一件衣服,可不料一不留神,一脚踩空,摔了个四仰八叉。
安佑丞惊醒,一双狭长的桃花眸里布满了红血丝。
“你感觉怎么样了?”他慌忙起身,板凳应声倒地,“身上可有别的不适?”
姜禾禾摇了摇头,在他的搀扶下坐回床上,她紧紧抓着安佑丞的袖子,眉眼间满是担忧:“裴老呢,他们祖孙俩怎么样?”
闻言,安佑丞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情况不太理想。”他轻声道,“二人虽无外伤,但吸了太多的烟尘,能从大火中活下来已是万幸。大夫说,经脉遭了烟尘侵蚀,已是时日无多。”
姜禾禾心中一沉,双目无神,豆大的眼泪滚下。
明明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离死别,可她的心中怎么还是如此难过?
安佑丞不语,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
翌日一早,姜禾禾站在屋外,一双眼睛肿得好似核桃一般。
她唯恐裴若春看出端倪,不断练习微笑。
可脸都笑僵了,还是没有达到理想效果。
她泄了气,就地坐在台阶上。“进来吧。”裴老沙哑的声音飘出,好像早就知道她在门外一般。
姜禾禾的手微微一顿,深吸口气,稳下心神,轻轻推开了厢房的门。
裴若春倚着床头,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
“裴老。”姜禾禾忙端了温水给她。
裴若春浅笑着接过,眼神不复先前的神采。
“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她的话犹如平地惊雷,惊得姜禾禾连连摆手。
“裴老,这话可不能乱讲。”她咬着腮帮子,绞尽脑汁,“大夫说了,您能从火灾中幸存,是您福大命大,定能福寿绵延。”
“呵,”裴若春苦笑着摇头,竟有几分悲凉之意,“什么福寿绵延,不过是骗我这个糟老婆子的话罢了。”
“我这身子骨,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哄我。”
她把茶杯放在床边,撑着床板欲起身,“我时日无多,剩下的日子,会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你,可准备好了?”
姜禾禾一愣,神情严肃认真,“师傅,徒儿必不负所望。”
二人隔着床幔对望,悲凉,神圣。
接下来几日,二人夙兴夜寐,一个竭尽全力教,一个竭尽全力学。
姜禾禾好似一块干涸的海绵,努力地汲取知识的养分。裴若春时不时提出指导意见,竭力完善。
那件生辰礼,即师徒二人的第一件作品,也是最后一件。
那天阳光正好,瓦上的积雪消融了几分。安佑丞打听到吴知秋的消息,第一时间递了来。
“今日午时,吴知秋在福来居用膳,我会差人打开窗户。”
姜禾禾烧掉纸条,推开门时,笑容明媚。
“师傅,今日阳光不错,不如去外面走走?”
裴若春抿嘴一笑,慢悠悠起身,身形尽显老态。
“好啊,我也觉今日精神了不少。”她一口应下,惋惜道:“来京城这些时日,我还没好好看过京城的美景呢。”
姜禾禾心中蓦地一痛,可脸上笑容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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