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想象过和曾栾的重遇,是激动人心?还是平淡如水?他也曾无数次对着镜子预演过与曾栾重遇时的表情,或笑、或哭,又或是歇斯底里。
可他到底没有料到,自己会在麻木与僵硬之下,给了他一巴掌!
全场哗然,随之俱静。
有人冲过来打算替曾栾讨伐那一巴掌,也有人拉住他指责他为何如此冲动,更有人强行将他扭住,欲带去保安室。
可这一切都被挨了一巴掌的人拦下了。
他挣脱护着自己的队友、教练、保安,上行一步,用颤抖的双手箍住恩荣略薄的双肩,惨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只有盛夏才得以见到的灿烈笑容,如风拂面。
“恩荣,好久不见!”
***
2014年的盛夏,恩荣作为南方大学的篮球校队实习心理医生,与他的任课教授以及另外两名临床系的应届毕业生,一同在他大四这年,被安排随同校队一起参加大学生篮球联盟赛。
今天是赛程的第三天,是他们南方大学与东道主北联大学的对抗赛,赢了就能得到争夺冠亚军赛的门票。
恩荣原本只需要在球员上场前做完心理辅导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向来对篮球运动兴趣堪堪的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来了赛场。
为了尽量不引起队员和教练的注意,他专门在观众区的角落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既不惹眼,又能想走时随时离开。
恩荣不胖,甚至可以称之为瘦削,虽然长着一副男人的骨骼,但整体看起来却不像普通男人那么英武。脸庞圆圆的,带着嫩嫩的婴儿肥,短发浅浅盖住黑色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着薄薄单眼皮的眼睛。眼睛凝神注目的时候偶尔会还能折叠起来,看着有些单纯,又有些……魅惑。
恩荣到体育馆的时候,正赶上南方大学与北联大学对抗的中场休息期间,体育馆东西两侧尽头各有一块巨幅液晶屏,上面显示着双方大学的比分情况,目前赛况为66:72,南方大学暂时领先。
身后坐着两个貌似对球赛充满热情的学生,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一刻不停地交流着这场比赛的情况。因为距离过近,恩荣将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乎。
“这次咱们北联不会真的会输吧?东道主诶,输了也太难看了。”
“上半场一直都是咱们压着南大,就因为刚刚队长受伤被换下去了,所以才让南大反超的,等会儿队长返场后一定会追回来的。”
“可他如果一直不上场的话岂不是很危险。”“谁说不是呢,真担心啊。”
恩荣再一次看了一眼大屏幕,距离中场休息结束还有七八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没了看下去得耐心,悄悄四下张望了一眼便打算离开。
身后讨论声再次响起。
“自从曾栾任队长以来,北方联大从无败仗,这是他大学的最后一场比赛,千万要撑住啊。”
恩荣选的看台位置高高的,站起身来更是将整个赛场的情况一览无余,对手北方联大的队员在南大的正对面,东侧的一片空地区域是他们的休息场地,此时三个身穿白大褂的队医正围着坐在地上的男生来回检查,有的在喷药,有的在按摩,甚至还有一个中医类的医生,看似在给他针灸。
恩荣唏嘘一下,看来北方联大的篮球队队长,状况貌似并不乐观,他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跨过高高的台阶,将身后嘈杂的哄吵声远远甩在身后。
7月的北方骄阳似火,热辣沸腾,因今日有微风,令原本缠绵扭捏的燥热,有了些微奔放的气息。恩荣仰头直视上空,日头毒辣,斜射直下,瓦蓝的天空单纯得像是一泼清水般没有任何点缀。他跨着步子,欲狠狠地晒一晒自己身上的寒气,毕竟此刻他已经冷得浑身开始颤抖。
抬脚、离地。
但却迟迟没有落下。
殊不知此刻恩荣那湿润的拳头,早已握出了清晰的骨节,泛出了惨兮兮的白色。
良久,直到场内一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再次传来,方唤醒了他那早已魂飞出窍的意识。
他浅浅颔首,似乎在心中做了某个重大决定一般,毅然决然地转身抛下了那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拥有的明媚的阳光,进而转身将自己隐入了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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