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对陆逊的回答很满意。
陆逊能这么回答,就意味着陆逊掌握了对汉作战的真谛。
死磕是不可能死磕的。渔翁若是缺胳膊断腿了,哪怕鹬蚌相争再惨烈也只能干瞪眼。
“曹植遣其弟曹彪来建业,直言汉兵主力五万人出现在颍川,质问朕为何不进兵夏口。”孙权淡淡开口,将问题抛给了陆逊。
惊闻五万汉兵出现在颍川,陆逊亦是不能淡定:“陛下,这情报是否属实?会不会是汉兵在虚张声势?”
孙权摇头:“曹植将满宠都调去了颍川,倘若汉兵只是在虚张声势,满宠那老家伙肯定会觉察到的。”
“朕听闻诸葛乔在荆州出榜文招募义军,又言自备钱粮兵器舟船者,依律记功。”
“朕在想,这夏口的汉兵,是否只是一群刚刚征募的义兵。”
陆逊蹙眉:“在探得诸葛乔檄文时,我也觉察到这种可能,故而派遣了打量的探子和细作去荆州。”
“只可惜去荆州的细作和探子大部分都折损了,剩下的细作和探子传回来的情报,都未涉及到诸葛乔的兵力部署上。”
“有几个探子还探得诸葛乔将自备钱粮兵器舟船的义兵打散了,钱粮兵器舟船都是统一调配。”
“我无法准确的判断,如今在樊口的那些义兵船只上,驻扎的是义兵还是荆州水军。”
孙权不由骂道:“诸葛乔这奸猾小鬼!伯言可有破局之策?”
陆逊琢磨良久,道:“为今之计,只能先试探性出兵,以观夏口汉兵的反应。”
孙权点头:“伯言既有对策,就放手施为;只需注意分寸,朕就不待在樊口了。”
孙权来得快,去得很快,显然不想待在樊口这个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事的地方。
待孙权离开后,陆逊召来了众将,商议进兵樊口的战事。
憋了多日的吴将,纷纷请命。
陆逊斟酌了诸将的能为,只让全琮引兵去试探,让韩当、潘璋、徐盛、丁奉等将策应。数千战船在樊口调动,全琮引先锋战船千余直奔夏口而来。
探得消息的江夏太守赵累,直接将夏口的数千战船全部压上。
整个江面,密密麻麻的战船,都能令胆小者惊惧不敢睁眼。
汉兵的攻势异常凶猛,甚至还有战船直接玩自杀式撞击的!
拿千余战船去对抗数千战船,还是一群不要命的,哪怕是全琮精通水战也不敢直面其锋。
“撤!”
“快撤!”
全琮惊得魂都快没了。
这不按套路啊。
我千余战船而来,后面跟着几千战船掠阵,你不应该也只派千余战船来试探吗?
哪有见面就全军冲锋的!
还有那自杀式撞击战法,荆州是钱多了没地方烧了吗?
不知道一艘战船造价不菲吗?
会不会兵法啊!
不会你别玩啊!
全琮这个先锋输得太窝囊,见到陆逊就是一阵抱怨。
听到全琮的抱怨,陆逊的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声东击西,诸葛乔的主力果然去了豫州。”
众将皆惊。徐盛疑道:“大将军,诸葛乔的主力去了豫州,那这夏口的数千战船是怎么回事?”
陆逊冷笑:“诸葛乔曾传檄招募义兵,我一直不能断定这些义兵是去了豫州还是藏在了夏口。”
“观今日夏口的战法,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是心虚。”
“那赵累定是知道,若以常规战法来试探,挡不住大吴的战船。”
“故而,赵累才会选择用全军齐上来增加声势,又以自杀式撞击来表现出汉兵的悍不畏死。”
“诸葛乔的主力定是去了豫州,留在夏口的只有少量老卒,以及大量的义兵。”
“义兵不识水战战法,最有效的就是自杀式撞击。”
“只要诸葛乔承诺战后赔偿损坏的舟船,这些义兵是很乐意用这种战法的,”
“只可惜,此举只能欺骗莽夫,欺骗不了我。”
全琮激动道:“既如此,那就尽起樊口兵马去打夏口,趁着诸葛乔主力被魏兵拖住,全力拿下江夏郡!”
陆逊这次没有再拒绝,留下少部分兵力守樊口后,令众将全力攻打夏口。
面对江东水军的全力进攻,樊口的汉兵顿感压力大增。
诚如陆逊猜测的一样,樊口的战船上大部分都是义兵。
这些义兵虽然会舟船,但不会水军战法。
临时聚集起来,也只能简单的执行一些类似“自杀式撞击”的军令。
只是这种战法,面对认真起来的陆逊是不够看的。
赵累当机立断,令众战船以铁索连环,组成一个个巨大的“航母”式战船。然后将战船顺流而下,远离夏口水寨,以障碍物的方式阻挡陆逊的水军。
而战船上的义兵则是全部撤回了夏口和上昶城。
这些“航母”式战船,给陆逊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战船被铁链锁死,又有顺流而下的冲击力,陆逊的战船只能避让。
哪怕是江东的大船也不敢跟这些“航母”碰撞。
然而。
赵累的这个举动,让陆逊再次坚定了心中的判断:诸葛乔主力去了豫州!
铁索连船,既是在拖延陆逊进攻的节奏,也是不想让陆逊在缴获这些舟船后又反过来打荆州。
有了这些铁索,陆逊就用不了这些战船。
除非陆逊愿意花时间去砍断铁索。
被拖延了些时日后,陆逊引兵围住了夏口,又令韩当出沔水,威胁南郡,其余大军则是直冲江陵。
陆逊要趁着诸葛乔主力远在豫州的时候,控制长江及汉沔水道!
面对陆逊这势如破竹的进攻,荆城的诸葛乔却没有半点儿担心。
“陆逊终究还是没沉住气啊。”
“旁人只知道吕蒙定计取江陵,却少有人知道陆逊也曾定计取江陵的。”
“东吴小地,名将唯有吕蒙和陆逊。”
“吕蒙已死,如今就只剩下陆逊了。”
“杀了陆逊,孙权就只是一只没了毒牙的菜花蛇了。”“我费心部署这么久,可别让我失望啊。”
诸葛乔起身,将骑在肩头玩耍的诸葛攀放下。
在院中舞剑的关凤见状,遂上前抱走诸葛攀:“夫君,一路保重。”
关凤虽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但却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思绪。
“不用担心,待我生擒了陆逊就回来。”诸葛乔气态稳如泰山,言语更是笃信而自然。
早有侍卫上前,给诸葛乔披甲戴胄。
“孝兴,该出征了。”诸葛乔呼唤亲卫句扶。
句扶大笑:“在荆城待了这久,早就待烦腻了。”
陆逊的进攻很快。
沿途的城池,有顽抗死守的,有开城投降的。
陆逊并未分兵去打顽抗死守的城池,也未分兵去驻守开城投降的城池,只是派遣了些许文吏去安抚。
陆逊很明白。
不论是顽抗死守的还是开城投降的,都没有江陵城重要。
只要拿下江陵城,就能在荆州腹地站住脚!
第一次要偷偷摸摸,第二次就是轻车熟路了。
沿途的烽火台早已荒废。
而在途中,陆逊也了解到诸葛乔将后方大部分的兵力都抽调了,只留下了少量的兵力留守。就连南郡太守邓芝都引兵离开了。
“昔日,我跟吕都督合谋定计夺江陵,却被诸葛乔识破。”
“不仅吕都督为此引咎卸任,我在宜都战败的责任也由吕都督一力承当。”
“旁人或许早已不记得江陵旧事,我却铭记在心。”
“初次统兵就遭逢大败,这是我这一生的耻辱!”
“耻辱必须要用胜绩来洗掉!”
“诸葛乔,你这次的主力比上回还远,我看你如何返回!”
陆逊立寨帅船上,思绪千转百回。
“丁奉,速往江陵城下劝降。”陆逊看着越来越近的江陵城,强忍激动。
丁奉得了军令,乘快船来到江陵城下,高呼劝降。
守将郭睦闻言大骂:“我城内尚有两万大军,岂会投降吴狗!有胆子就来攻城!”
丁奉大笑:“一万大军?别在这装了!诸葛乔的主力都去了豫州,真当这种伎俩能瞒过大吴的大将军?”
郭睦喝道:“东吴一直以来都是大汉的臣子,什么时候敢自封大将军了?”
“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大汉护江东校尉郭睦,你们都是归我管的。”
“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滚回江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丁奉大怒:“贼子竟敢辱我!”
郭睦大笑:“辱你如何?我不仅是大汉护江东校尉,还是南乡太守。”
“陆逊那点微末伎俩,也敢在辅汉大将军面前卖弄?”“小贼,我看你长得也挺骁勇的,不如转投我的门下如何?”
丁奉又惊又怒。
南乡太守郭睦?
南乡太守怎么会来江陵城?
难道又是虚张声势?
丁奉连忙返回来见陆逊,将南乡太守郭睦出现在江陵城的事告诉陆逊。
陆逊心中亦是起疑:“南乡太守怎么会出现在江陵城?若论调兵就近原则,南乡的兵应该都去了豫州才对。”
丁奉断言道:“大将军,末将以为这是汉狗的疑兵之计,想以此来诈唬我等退兵。”
“毕竟是江陵重城,这留守江陵的也不会太蠢。”
陆逊寻思了片刻,也认同了丁奉的断言,下令众军攻城。
江陵城虽然是重城,但如今邓芝去了豫州,剩下的兵绝不会超过两千人。
陆逊有信心在十日内拿下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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