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那位合扇唱道:
【官家事拘束,安得携手期。】
【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
这句还未唱罢,邓布利多便听见小九在一旁用奇奇怪怪的兴奋声调,小声惊呼道:【哇,共赴云雨!好刺激!】
接下来的几幕,唱着二人总是因遭贬谪而分隔两地,可尽管如此,二人的感情却在书信往来中愈发浓厚。
年轻者唱道:
【夜久春恨多,风清暗香薄。】
【是夕远思君,思君瘦如削。】
年长者唱道:
【梦中握君手,问君意如何?】
【君言苦相忆,无人可寄书。】
年长者的母亲去世了,要回家守丧三年,停薪留职,日子贫苦;年轻者不停地寄信关怀,还一直寄衣寄食寄钱。
年轻者官场不顺,屡遭贬谪,情绪苦闷郁结;年长者收到其信,彻夜难眠,听着满山风雨与杜鹃声啼,写下一封封倾诉衷肠的信件。
……
【朝朝宁不食,日日愿见君。】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倒数第二幕,戏台上的布景风格陡变,年轻者在武昌军节度使的岗位上暴卒,年长者扶棺痛哭,哭声凄凉。
最后一幕,一位鬓发斑白、身材消瘦的老叟,颤颤巍巍地走上台,而这时的台上布景变成了满目的灰黑和一座墓碑。
【死生契阔者三十载,诗歌唱和者九百章,播于人间,今不复叙——】
老叟一边唱着,一边无力地跪坐在孤坟前,宽大的袖袍像是套在垂垂老矣的一具枯骨上。
一阵风呼啸而过,掀卷起老叟系在散乱长发上的束带。寒邪入体,老叟大咳不止,撕心裂肺——直到连身子也直不起来时,他用干枯衰败的指节扣在新坟的立碑上,双眼紧紧盯着碑上镌刻的文字。
邓布利多看着戏台上的这幕看得出神,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尽管年岁日久,在他记忆中只剩下一道虚影,可他仍然无法忘记两人曾经十指相扣、互诉衷情的过往。
就在脑海中人的轮廓快显清晰之时,邓布利多的思绪被席位之中传来的阵阵抽泣声突然唤醒。他愣了几秒钟,旋即在心中苦笑了好几声——这,大概是他对自己年老多愁的毛病而心生讽刺罢了。
他的视线再次回归戏台之上,忽而,台上的老叟绝望地仰面朝天,用苍老粗粝的嗓音低低地唱着。
与此同时,戏台上开始徐徐落下一些细碎凌乱的雪,飘飘摇摇地附上老叟的白发与肩头。
【夜来——携手——梦同游……】
老叟像是被困在无法抑制的痛苦中,他的下唇微搐,嗓音颤抖不已。
【君埋泉下——泥销骨——】
观众席上,最初哽咽的抽噎声逐渐演变成吞声忍泪的呜咽。
【我寄人间……雪满头……】
……
一曲唱罢,满座凄凄。
邓布利多望着戏台上的孤坟,在刻意布置的单调背景之下,仿佛铺天盖地的全都是生离死别的灰寂。邓布利多的眸光微颤……可他的情绪外露不过止在这一瞬,又立刻别开目光,转身背过去。
小九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弱弱道。
【这场就快要结束了,阁下不再继续看了吗?】
【不了……】
邓布利多的话轻叹出口,没什么气力于是很快就散了。他也没再多说,迈着幽幽的步子便向外走。
再次来到大门入口处,大概是夜深了,两个小童正相互倚着并靠在旗牌上打盹儿。
邓布利多走到另一侧的告示板上,那副占版最大的招贴画依然是最夺人眼球的:一老叟、一孤坟——情感至深的二人,最后的下场便是如此。
……
几分钟后,场子散了,两小童被散场的动静惊醒,忙站起身来送客。
【阁下!阁下!】
小九混在出勾栏的人群之中,一面高举着手挥舞着,一面大喊着从人群中挤出身来。待她在告示板前站定后,邓布利多才发现了她手中正握着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一块闪着异光的黑石。
【阁下——】小九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黑石,【长老来信了,说是已经查到阁下学生们的下落。】
小九的话音刚落,从黑石内部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白色光芒,瞬间便将两人吞噬。一眨眼的功夫,光芒消散,再睁眼,场景已然改变。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壁上画满了华丽的壁画,两旁有许多拱形的玄色小门。
刚刚传信来的独猞长老正背手立在左手边的第三扇门下,听见了他们到来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大步大步地朝两人迎了过来。
【独猞长老!】
先开口的是小九,当她看清逆着光走过来的人是独猞后,小九很大声地打着招呼。
独猞皱着眉头在两人面前站定,他瞪了小九一眼,眼神示意她先行离开。
小九肉眼可见地神情变得有些局促,她瞥了一眼邓布利多的方向,又面色抱歉的看向独猞,然后她紧握着黑石,在一阵白光闪过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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